採訪手記|不願成為包袱

記者|曾諾晞

做長者日間護理中心這專題,採訪了不少基層長者。他們很親切,面掛笑容,稱呼我們「阿仔阿女」,訪問前後又擔心我們身體作息。微笑背後,有苦自己知。這些長者,退休後百病纏身,部分甚至要肩負起照顧者的責任,照顧自己之餘,亦要為患病家人奔波。我常忍不住問他們:「不累嗎?」只見他們不作聲,思索一會,然後淡淡道:「都沒辦法。」

沒有學識、沒有多餘錢,只有自己一雙手和等待照顧的家人。對他們來說,繼續做就是最好的辦法:「X,你知我們政府常常『慢幾拍』,不如靠自己!」日間中心停開,未能讓患病家人到中心接受復康運動,便主動請教有照顧經驗的左鄰右舍;面對家人失禁,發洩一輪怨言後,又默默清理,然後想辦法訓練家人能自行如廁。勞碌大半生,年老照顧者只能獨力支撐家庭,到頭來心力交瘁,自己卻無人問津。

有少數長者幸運地在晚年受家人照顧,不忍其他同齡人未能安享晚年,於是自發組成義工隊分擔照顧者壓力,協助其他未獲照顧的長者。四出購買物資、電話慰問、上門探訪……儘管能力有限,仍記得他們在電話訪問裏字字鏗鏘地說:「我們雖然是長者,但我們不是『包袱』。」晚年路上荊棘滿途,長者讓自己成斬破荊棘的利劍。老一輩的韌力,讓人佩服又心酸。

疫情下,政府對長者和照顧者缺乏支援,他們只好自助,然後互助;大時代下,我們亦要安分守己,行有餘力,則以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