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手記|通識科之死

記者|陳詩穎

得悉要做通識「殺科」的題目,心中百感交集,若沒有接觸這個題目,想必此生與通識科再無瓜葛。說來我在2021年應考文憑試,也算是通識末代考生,那時通識科已面臨大刀闊斧,文憑試試題不見敏感議題。本以為通識不至「被殺」,殊不知那時已在終結中倒數。

通識科由構思到實行,教育界傾注了海量時間和心血,創科的初衷是冀望學生擺脫「高分低能」的罵名,對社會多一分關心、多一分投入。我們很慶幸聯絡到一名初代通識老師,從他口中得知教書之路非一帆風順,要從頭摸索教學方法。學生也早已習慣「死記硬背」的考試模式,對通識科的答題要求摸不著頭腦,讀得十分消極。

學生士氣低落,老師便從「貼身」的社會議題作為切入點,將時事連繫到通識六大單元,讓學生一步一步掌握答題框架、了解如何分析資料及建構觀點。多年來通識老師與時俱進,持續改良教材和授課方式,莘莘學子褪去愚昧,漸漸具備公民意識和國際視野。

我們找到一位初代通識學生,她表示通識不只是一門學科,通識科給她的最大得著是帶來思想衝擊。自問我曾也對社會問題隔岸觀火,總覺得不會燒到自己,但在通識的洗禮下,我明白到社會與我們息息相關。通識科終結意味著言論空間愈縮愈小,學生的思考範圍還剩下多少?

近年教育界風雲突變,2021年5月龍翔官中的通識教育科教師被指持續採用大量單一角度、立場偏頗的教學材料,判處「釘牌」的極刑。同月,教育局要求學校連匿名投訴也要處理,令不少老師噤若寒蟬。有任教最後一屆通識的老師表示在2021年後要不斷自我審查,上課前反覆審視教材,課堂自由大不如前。在文憑試大敵面前,她直接放棄出題機會渺茫的單元(香港民生議題、社會和政治參與等),全力幫學生溫習公共衛生、能源科技等「大路議題」,提醒他們在答題時不要加入偏激思想,以免失分。老師們的用心良苦令我為之動容,不禁想起兩年前我的通識老師同樣傾盡心血,為我們掃清地雷,鋪出一條安全之路。時代在變,老師為學生著想的心卻未曾更迭。

在最後關頭,有應屆考生仍很喜歡通識科,對通識「被殺」感到惋惜和不滿,他直言:「今年可能是文憑試的分水嶺。」通識是他接觸社會、認識世界的媒介,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舉了政府派發5000元消費券的例子。他起初認為5000元沒有太大作用,政府不應該浪費公帑,但運用通識的思考框架,站在不同持份者的角度思考後,他發現5000元對不少基層家庭來說是救命稻草。若只是片面地看待事情,與井底之蛙無異,正是通識科令他更全面、更客觀分析社會上的大小事。

通識科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被扼殺,當年設科的初衷,想必早被拋諸腦後。通識科是莘莘學子面向社會的大門,倘若關上這道門,學生是否又會變回考試機器?你我心中自有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