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評述無疆界 素人網上一圓「講波夢」

(設計圖片、陳慤攝)

「遠柱,頭槌一頂,過不到呀,賓戴維斯解了圍,禁區外貼著角球旗,禾特包斯再出球,『碧咸』式!再來,GOAL!」足球評述員Gary激動昂揚的聲音,從YouTube「猜波台」的直播中響起。細看之下,只見屏幕上方的電子鐘顯示80分鐘,兩名評述員安坐直播室眉飛色舞地講波,但不見英超球隊修咸頓入球反超前熱刺的激戰畫面。

國際足球賽事轉播權一向由電視台競投所得,其餘任何轉載也是非法。因此多數人對評述足球的印象,均是開著電視,邊看賽事實時轉播,邊聽退役球員或體育記者的旁述。如今一眾熱愛足球的「講波佬」,在YouTube上開闢出另一種足球評述的方式。雖沒有比賽畫面,但以豐富生動的語言和張弛有度的聲線,讓觀眾「聽」見球場上發生的一切。

記者|任啟樂 編輯|陳慤 攝影|陳慤

凌晨時份,現年39歲的足球評述員Gary在家中的沙發上打開足球賽事直播畫面,調校好鏡頭和咪高風的角度後,再設置電腦直播程式中的直播時鐘和球員名單,待一切準備就緒,便開始在YouTube 直播評述足球。

不像收看電視評述的觀眾輕鬆,收聽Gary 講波的聽眾需自行將評述畫面,和球賽時間對準,才可將球賽與評述調至同步。這是必要一步,因賽事直播訊號和YouTube評述直播的時間或有差異,不同裝置那怕是一秒之差已有影響。事實上,在2018年類似直播尚未普及時,Gary已開始試用此迂迴方法評述足球,但作為「素人」,儘管起初所有事項都要慢慢摸索,卻從未感辛苦:

「完全沒有困難,真的完全冇困難,因為我真的熱愛足球,和熱愛『講波』。」

足球陪伴成長 跌撞間開展講波路

1994年美國世界盃,Gary正值小學六年級,剛考完試,學校在試後播放世界盃賽事,令他對足球產生興趣。他回想90年代的娛樂,例如遊戲機較單向、獨自作業,少有機會與身邊人交流,觀看足球賽事卻給他機會和同學開展話題,大談「波經」,令「睇波」成為他多年的興趣。

因對足球的熱愛,令Gary夢想成為職業足球評述員。2006年,在一家法國品牌從事成衣採購工作的他,參加無綫電視舉辦的《尋找阿叔接班人》,節目找了一班素人比拼評述足球技巧,Gary勝出,本以為可圓夢,但後來一直沒有機會踏上足球評述員的路。

2013年他受舊同學邀請,在網台OurRadio 錄製節目「知足球樂」,回顧及分析歐洲足球賽事。他指,那時錄製節目沒有酬勞,只本着對足球的熱愛一直主持。直至2017年,Gary受YouTube 頻道「球星台」(後更名為「球迷直播室」)邀請加入及主持節目,除了預測歐洲足球賽事的比數外,還會錄製回顧足球歷史的節目。可是直至2018年,他和同台主持覺得這類節目迴響不理想,需要尋求突破。

在陷入苦惱之際,Gary留意到英國天空體育的節目《The Football Social》,主持不像傳統評述員般分析賽事,反而利用YouTube與球迷一起看直播,一起吶喊助威。受節目啟發,Gary萌生在YouTube旁述球賽的念頭,更嘗試在2018至2019球季的第一場英超賽事,以手機拍着自己和拍檔「睇波」時的反應,以計時器顯示球賽時間,赤手空拳地開始了第一場YouTube直播足球評述。Gary回想,比賽尾段才有過百人觀看,但已很有成功感。

有聲無畫怎麼辦

由於歐洲足球賽事的畫面是有版權的,在網上直播評述時不能播放球賽畫面,有部分觀眾更未必同時觀看賽事直播。面對如此困境,他和拍檔評述時要比電視評述更詳細形容球賽畫面。他舉例指,當一位球員接到球時,電視評述員可能簡單提一提球員名字便可,但他為了補足沒有畫面的問題,他則要仔細說明球員位置、動作等,更要生動地描述球場情況。同時,他也會回覆觀眾在留言區的問題,更會適時閒談時事或娛樂,令直播節目內容變得更豐富。

Gary(右)憶述上球季曼聯對利物浦一戰,賽事因球迷入侵球場取消,他和搭檔憑臨場反應完成兩小時直播。(網上截圖)

慢慢地,Gary輕鬆風趣的現場評述風格吸引了不少觀眾。從2019年第一個球季直播時平均約二、三千總觀看數,改善直播設備後,上個球季直播歐洲國家盃賽事的總觀看數已突破二萬。對觀眾而言,收看電視旁述較方便,為甚麼Gary還能累績為數不少的觀眾?他指有移居海外的觀眾跟他說,不習慣當地的足球轉播沒有廣東話評述,因此會將電視轉播畫面調至靜音,開聲收聽Gary的評述。有部分觀眾更指,享受在YouTube留言區與其他網友及主持「互傾波經」。Gary 笑指,主持直播評述已是第四個年頭,觀眾已成朋友,過去更曾與部分網友外出踢球:

「我一直都當在留言區入面或者收看我們的觀眾是朋友,因為每個星期或者隔幾個星期都會(透過直播)見面。」

因講波成名 轉為全職

因球賽大多是香港凌晨時段舉行,剛開始直播評述後,Gary有時翌日會請半天假稍作休息。去年5月,因疫情及香港製衣行業前景黯淡,他在未確定去路下辭職。當時他並未打算以足球評述作為正職,但去年7月,星島集團旗下的工作室留意到他在YouTube直播的表現,希望把這直播風格帶入公司,吸引年輕球迷,便決定全職聘請他,並在YouTube成立新頻道「猜波台」,讓他負責直播評述及製作足球新聞節目。

Gary說,以往直播要兼顧評述、與網民和拍檔交流,更要解決直播技術問題,令他難以享受球賽。加入「猜波台」後,公司有足夠資源和人手處理技術問題,可加入更多美術元素,令他更專注和投入於主持、評述球賽。

Gary 現時在「猜波台」全職製作有關足球的節目,「猜波台」有自家攝影廠,與Gary以往的「家庭式」直播很大分別。(陳慤攝)

自小已是「曼迷」 衝破直播恐懼

現年29歲的湯家俊是一名中醫師,在2019年尾開設YouTube頻道「中醫曼筆」,專門分享其愛隊曼聯的比賽分析,曼聯近一年的大部分比賽他也會作直播旁述,平均有過二萬人觀看。

湯家俊分享,小時候全家人都會「睇波」,他的父親和哥哥更是忠實的曼聯球迷,滿屋都是曼聯的紀念品、水杯和手錶,耳濡目染下令他自小就支持曼聯。

湯家俊是一名曼聯球迷,他的頻道「中醫曼筆」現已有2萬6千人訂閱。(受訪者提供)

湯家俊開設「中醫曼筆」頻道初期,並沒有特定目標,只視其為興趣,也只會錄製有關曼聯的影片,沒有進行直播,因他擔心難以分身睇波和處理直播事宜,十分抗拒直播旁述足球比賽。後來頻道觀眾有此要求,他嘗試直播評述2020年賽季中,曼聯對陣李斯特城的比賽。他直言當時非常緊張,一個人同時留意比賽和處理網絡技術,感到十分吃力。另一方面,直播時要維持高漲情緒至凌晨2點,令他狀態繃緊,完場後也無法入眠,當時決定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前賽季「收官戰」曼聯對李斯特城,是湯家俊第一次現場旁述,當時只有一部電話負責計時。(網上截圖)

但在該次直播共獲得逾三萬觀看次數,網友的反應相當熱烈,令湯家俊感受到滿足感和網友支持,決定繼續嘗試直播,並從中摸索和改善。如今習慣了直播的他坦言心態已輕鬆了不少,直播後也能入睡,更笑言現在非常享受現場評述:

「說話對我而言是享受的,打點好直播的所有東西也是開心的。當然我做YouTube就是為了開心。」

作為直播評述的「素人」,湯家俊花了不少心力改善器材,為了直播更暢順,花費數萬元添置兩部手提電腦、多枝咪高風及鏡頭。自開設頻道以來,他一直嘗試不同做法,令直播畫面更豐富,一切都靠自己摸索:

「沒有辦法,因為我不認識任何一個人做YouTube,所以沒有人可以詢問,只能夠自己尋找方法和嘗試。這個世界全部事物都是靠自學的吧!」

他專業的態度,令他得到一群忠實支持者,現時他開設的Telegram群組已有近1500人。因他的頻道以曼聯為主調,不需像電視評述般保持中立,又能同聲同氣支持愛隊。頻道會員間的關係極好,部分更組成了一隊足球隊,閒時會相約打機和閒聊。即使有時中醫師的工作忙,他亦會每天抽空在Telegram群組與觀眾互動。

湯家俊與觀眾和網友關係相當好,去年10月更曾與網友踢球。(受訪者提供)

想當隊醫 另一途徑實現夢想

湯家駿現時身處英國,準備進修*運動復健,課程內容包含為比賽運動員即時治理及跟進他們受傷後的復康。他分享,突然選擇到英國進修,是因自己喜歡面對新挑戰,同時望以此資歷加入世界各地任何一隊足球隊,日後除了擔任隊醫外,更希望進入球隊內部,助他更全面了解一個球隊的運作、運動員的日常訓練,同時堅持直播講波,這樣便能更全面與觀眾分享,為評述增添獨特性。他笑指,從小就想成為職業球員,若有幸加入球會,算是以另類方式實現夢想。

「在YouTube『講波』任何人都可以,但如果你能進入行業就是另一回事了。」

目前在英國等待開學的湯家俊已暫停中醫工作,全職經營頻道。因時差關係,他需要很早起床預備頻道的新影片。但即使他預想到未來學業極繁忙,仍會盡力兼顧直播評述。

由觀眾變評述員 DSE考生立志講波

現時本地在YouTube直播評述足球的頻道不多於十個,但各自都有忠實聽眾。今年18歲的Will仔是應屆DSE考生,2014年已留意還沒有開始直播評述的「球迷直播室」前身——「熱血大球場」,後來他一直有觀看Gary等人主持的直播評述。

Will 仔自小已是英超球隊車路士及德國國家隊球迷,從YouTube開始有直播評述賽事已有留意。(受訪者提供)

當他向朋友推介這種節目時,朋友往往因沒有畫面及需對準球賽畫面的時間而卻步。但作為「球迷直播室」的觀眾,Will仔最喜愛的,正是網上較生動的評述,例如Gary會以一些花名稱呼球員,間中也會談談足球以外的話題,比電視評述更彈性和自由。他亦分享,一些比較冷門的比賽,例如意甲等比賽,Gary或其他主持的直播評述能說到一些獨特的角度和資料,令整場球賽更富趣味,形容他「像朋友一樣陪著你看球賽」。

2019年,Will仔參加了足球遊戲FIFA的電競比賽,雖然未能晉身決賽,但見負責單位找來Gary做評述,自小已喜歡對着電視「講波經」的Will仔大膽詢問負責單位,能否讓他嘗試評述決賽。就此,Will仔和Gary搭檔評述,成為他第一次講波的經驗。Gary認為Will仔講波天份甚高,邀請他到「猜波台」,繼續合作評述直播足球。

Will 仔受Gary邀請,到「猜波台」評述賽事。(網上截圖)

從觀眾成為評述員,Will仔笑著說:「真的是實現童年夢想,真的。」現時為備戰DSE而暫時停止直播的他更直呼可惜:「如果不是考DSE一定不停講!」雖然Will仔仍是中學生,但已有多次面對觀眾直播評述經驗,亦認為講波除了是愛好,更可能是未來的職業:

「我是希望能把它當成事業的,現在是在為自己生涯鋪路吧!」

為實現成為評述員的夢想,Will仔(右)曾參加香港賽馬會青少年體育記者培訓計劃,圖中是他正實習評述一場五人足球賽,更贏得最佳評述員獎。(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