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悔走到最前──馮敬恩

有感壓力:「會長也是個學生」

一年任期已過,馮敬恩亦言學生會會長一職很難做。(陳穎慧攝)
一年任期已過,馮敬恩亦言學生會會長一職很難做。(陳穎慧攝)

捲入校委會風波後,馮敬恩身心一直承受壓力,還要面對公眾和大量傳媒,又指這件事對他的大學生活造成頗大的衝擊。他感慨地說:「大家有時會忘記了會長也不過是個學生,以為我在政壇『撈咗廿年』。 」22歲,在港大主修政治和中文的他曾因沒有睡覺,準備出門穿鞋子時不知不覺睡著,最終失約電台訪問;記者來電不絕,他索性只接受一、兩個傳媒訪問後便自我閉關。有時他會一個人去跑步,減減壓。
馮敬恩形容自己的情緒起伏很大,容易出言不遜,但人在其位,有時即使覺得事情不公平,也不能直接表達,參與學生會的工作,令自己學懂收斂。有時他會用筆名寫文章發洩。

作為校委會唯一一個本科生代表,要承擔學生會的集體決定,他認為理所當然。他覺得自己是同學選出的代表,當領袖就要承擔大家不想做的事。訪問中馮敬恩常掛在口邊的一句,是「get the thing done」(做妥事情)。如披露會議內容一事,他就是要大眾得知校委的言論,捍衛港大的自主及推動修改香港大學條例,為此,他不怕獨自承擔後果。

辦六四晚會最艱難

上月中,馮敬恩卸任學生會會長一職。回顧這年甚艱辛,如果要打分,他給自己及格。在校園方面,馮敬恩的內閣常自喻為區議員,小至學校飯堂的鐵板餐有沒有飯,大至修改大學條例,都有盡力做。不過,在社會方面,馮敬恩承認去年的局勢比較無力,以致他們外務工作欠缺突破。

問到馮敬恩任期內最艱難的時刻,他擔心答案和之前的訪問不一,邊把玩外套的繩子,想了很久。最後他選了六四晚會──當時學生會不認同支聯會「建設民主中國」的前提,於是在港大另辦集會,但未獲主流民意支持。馮敬恩憶起一次在電台和吳志森等人辯論,對方質疑他如何能在不認同「建設民主中國」的前提下建設民主香港。他慨嘆,雙方都相信民主價值,但那次卻互相攻擊,這比對著李國章更不開心。

立法會新界東補選,本土民主前線梁天琦在沙田舉辦造勢大會,馮敬恩為他站台。(利天諾攝)
立法會新界東補選,本土民主前線梁天琦在沙田舉辦造勢大會,馮敬恩為他站台。(利天諾攝)

寧做回自己 不做「世界仔」

中學時期並非活躍於政治的馮敬恩,真正投身參與始於2012年的反國教事件。那年他中六,每天放學後去集會兩、三小時,再去補習。2014年的雨傘革命,馮敬恩協助梁麗幗該屆學生會的工作,投身更多,亦了解更多。去年七一遊行,他眼見平日一起開會的同伴因公民抗命坐著被拘捕,直言感覺難受。短短四年間,由反國教到參選學生會,他自覺有責任推動社會進步,又認為抗爭不存在類別,他特別討厭那種支持學生走在前,自己卻躲在後面的人。

馮敬恩認為立場鮮明才能做回自己,他明白這必會引來持相反立場的人不滿。他憶述泄密事件後,有次跟朋友吃雞煲,一枝牙籤突然飛來,原來是鄰桌罵他沒誠信。兩人見寡不敵眾,只好噤聲。面對社會兩極化的評價,馮敬恩學懂接受。

家庭背景無衝突  我是香港人

「我外公是共產黨,這是事實。但我們的立場可以完全不同。」馮敬恩參選學生會競選期間,有同學指他的外公是共產黨黨員,質疑其政治取向。不過一年下來,馮敬恩相信已經用行動證明了自己。

馮的父親是香港人,母親是北京人,外公仍身在北京。他對外公的工作了解不多,只知是在幹部病房當醫生。對他而言,外公只是個普通的伯伯。小時候他每年會和母親上京探望外公,相處時也會避開政治話題:「外公八十多歲了,難道還跟他爭論共產黨好不好嗎?」自升上大學後,他也再沒回京。於外公眼中,學生組織成員一向只是到處交際應酬。直至《人民日報》去年七月報道港大學生衝擊校委會一事, 外公才透過女兒勸馮敬恩不要生事。

八九民運時,馮敬恩父親身在北京,目睹坦克感害怕,便急著舉家移民到新加坡,所以馮敬恩在星洲出生。他出生不久,全家才來港定居。父母其後離婚,馮敬恩與姐姐跟母親住。母親雖於北京長大,但來港二十多年,早已潛移默化,認同香港的民主運動。

馮敬恩指學生會會務繁重,有時會在會室「過夜」。(陳穎慧攝)
馮敬恩指學生會會務繁重,有時會在會室「過夜」。(陳穎慧攝)

時刻走在前線,家人難免會憂心。泄密前一晚他告訴母親,母親只說:「最重要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佔領時馮敬恩留守,母親也只著他要洗澡,從沒作出反對。相比政治立場,母親更關心他的健康和學業。有時馮敬恩難得回家,剛吃過飯,勉為其難喝下湯,母親又會問他吃不吃水果,讓他哭笑不得。問到當會長最大的取捨,他毫不猶豫說是和母親及姐姐相處的時間:「我回家時她們已睡著了,我醒時她們已走了。」

即使家人有共產黨背景,自己又持新加坡國籍,但馮敬恩堅定地表示,自己一定是香港人。他不見得對中國這片土地有感情,認為那是香港隔壁的一個國家。馮敬恩稱,若香港能擁有自主的單程證審批權,在此原則下:「如果明天公投香港是否獨立,我會投for(贊成)。」他甚至到入境事務處取消中國籍。他笑言:「如果有一天我被拘捕,不會存在『首先我是中國人』,大家記得幫我作證。」

導演王晶曾呼籲全港僱主永不錄用馮敬恩。對於前途,他不太擔心,也無法接受工作後要噤聲:「你不喜歡我,可以不請。」

訪問當天,大學剛好公布上學期各學科的成績,他時刻心急地翻看手機,看看自己的分數是否達預期。

「好緊張啊,有未?仲未有!」走在校園中,他其實與一般大學生無異,問到卸任後的打算,他想也不想地回答:「讀書,想讀書。」忙碌的一年,令他錯過了很多學習和上課的機會,回歸一個普通的三年級學生,他最想豐富自己的知識:「可能現在想不到的問題,增長知識後便會想到。」他希望將來成為老師或律師。問到畢業後會否繼續留在香港,他聳聳肩:「我可以到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