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夜凌晨

撰文:張嘉雯

朋友參加了紀錄片比賽,請我幫手一起「夜探」某間二十四小時快餐店的凌晨生活。某次我們駐足了油尖旺區的分店,裏面間間如難民營,瀰漫著一股酸餿味。那夜我遇上了露宿者、吸毒者,還有不少有家卻因心靈寂寞而不願歸家的人。

當中我們認識了紅毛先生,他不斷向我們表達政見,說現在經濟如何不濟、深水埗劏房如何租貴,又說老人苦了大半世,但退休後還是沒保障。走在漆黑街上,分店與分店之間,我初嚐到無家可歸的人的絕望。眼前的荒涼叫人徬徨焦急,只有看到那快餐廳「24」的燈箱,心才可安定下來。

悲哀。我只充當了一天的無家可歸者,卻感到絕望無邊,那麼那些天天如是的人該怎辦?露宿者,我們接受了他要瞓街的事實,但即使對此見怪不怪,不代表應份存在。老人家,我們認定了他們總是事事埋怨,但他們不少的確苦盡一生,卻要換來晚年的貧窮,有時更面對子女遠走高飛,老無所依的煎熬。在公屋裏的分店,更會有一群被社會標籤的「問題青年」,我們一般以為他們家教不嚴,但不少卻正是家教太嚴,在家失卻安全感,所以才要逃出來。

白天的香港怨氣很重,但夜深後卻又湧現了太多貧窮與家庭破碎的哀愁。

做記者,有時面對弱勢的故事會內疚及無力。他們是被邊緣化的一群,要發聲已好不容易,到我們真的寫了他們的故事,大家可會放下成見,去看看他們的經歷嗎?《大學線》雖是一本學生雜誌,但內裏有許多不同階層的人的故事,個個有血有淚,你的一讀不只是對被訪者敢於說出現實的鼓勵,還會化成一顆令香港變得更好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