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島的憂鬱

圖為日治時期嘉義市地圖。(王靖媛攝)
圖為日治時期嘉義市地圖。(王靖媛攝)

亞細亞的孤兒

台灣作家吳濁流曾著小說《亞細亞的孤兒》,講述當年台灣人既非日本人亦非中國人的身份尷尬和矛盾。生於日治時代,而大半生活於中華民國的劉萬來,慨歎台灣多年來猶如漂流在波濤大海中。但問到他的身份認同,劉萬來肯定地答道:「我當然是台灣人。回頭看這樣活過來,台灣人真了不起。」

沒有經歷過時代變遷,二十歲的黃致翔,十分認同台灣人是「亞細亞的孤兒」。沒有日本人的包袱,歷史的複雜卻令他感到迷惘。「我們這一代人不知道我們是什麼。是中華民國國民?是中國人?是台灣人?」黃致翔覺得,歷史的可悲令這代台灣人找不到一個定位。

常說台灣人缺乏國際視野,一次出國經歷,才令黃致翔察覺矛盾:「人到國外才發現,為什麼我的國家, Republic of China這個國名,還有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到了國外居然喪失了地位。我到底要跟人家講我來自ROC還是來自於Taiwan?事實證明講台灣不會找自己麻煩,因為全世界都把China當成北京的代名詞。」

台灣仍保留了不少日治時期的痕跡。(王靖媛攝)
台灣仍保留了不少日治時期的痕跡。(王靖媛攝)

北京迫出來的「天然獨」

身份認同問題亦令黃致翔與其深藍的母親吵了起來。當他堅決說「我不是中國人」,母親卻道「中華民國哪裡不是中國?」黃致翔如是回應:「媽,你出去說你是中國人,人家只會把你當成共產黨。」他認為母親對中國大陸的認同是因為其家人都在那塊土地上生長;但對他這代台灣年輕人而言,雖在文化上與中國脫不了關係,卻很想從政治上做切割。

黃致翔認為,新生代的天然台獨傾向,是中共政府迫出來的:「就是欺負我們,不讓我們出去講我們是Republic of China。」對於曾出國見識的黃致翔而言,中華民國就只是一個掛名政府機構:「你出去跟人講你來自ROC沒有人理你,我們一直被迫用台灣名義去做國際交流,講久了你會對這個名字跟這塊土地有認同。」

信心不足 畫地自限

圖為台灣嘉義市火車站。(王靖媛攝)
圖為台灣嘉義市火車站。(王靖媛攝)

「出了國之後,才知道國家的重要。」拍《海角七號》之後,魏德聖有機會出國參加影展,外國人都會用「台灣」作介紹,說這是來自台灣的影片,台灣的導演,而從來沒有人講過來自「中華民國」或「中華台北」。

「既然人家認同我們是台灣,我們幹嘛一定要說自己是中華台北?」魏德聖認為有時候台灣人覺得政治敏感,是「自己打壓自己」。他以最近的棒球世界盃為例,指十二強比賽中既沒有中國隊,又在台灣辦,為什麼不能在比賽中自稱台灣隊: 「我跟他打,他是中國隊,我是中華台北。在國際上我比較弱,他會去打壓我們,就算了。我在台灣,為什麼台灣要打壓我?沒有理由啊。」

魏德聖指,台灣人自信不足而自我打壓,在其他方面也頗常見。其作品《賽德克.巴萊》打算到日本及中國上映時,台灣本土就有聲音指「題材敏感」,涉及抗日及反抗等意識,肯定會被當地禁映。結果,不僅於兩地成功上映,更獲得不俗的票房和評價。

認識自省 活出自己

「台灣人最大的問題,是不認識、不認同自己。」魏德聖認為自尊感低,往往成為台灣人的籠牢。他希望台灣人認識自己,從中自省,否則很難爭取外界認同:「我們曾經是亞細亞的孤兒,可是我們已經長大了。六七十歲的孤兒不會說找不到寄養家庭,而是如何創造家庭,讓下一代不要成為孤兒。」

因為政治原因,台灣的上一輩都有很多歷史傷痛。但魏德聖認為,他這輩開始已沒經歷過那些傷痛,不用把責任都扛上身。他拍歷史,不是要挑起矛盾,而是希望新一代認識這片土地的厚度。

「你不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些東西,你要知道才能活出自己的樣子。然後在認識的過程裡面,自覺到當一個台灣人的重要性是什麼。」

台灣如是,香港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