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om不到的課堂 醫護學生實習難

「如果不能補回實習⋯⋯唉,想起來就夠頭痛。」原計劃今年七月投身醫護行業,應徵成為公立醫院護士的阿彤(化名)深深嘆了一口氣,數著自己還要多滿足三個條件,才能取得護士管理局簽發的註冊護士牌照。原來按部就班的大學生涯,因為疫情停課而變得一波三折,連能否如期畢業也成了未知之數。因應新型冠狀病毒肆虐,各間大專院校相繼宣布取消面授課程,改為網上授課。然而,不少著重實習的學科講求學生親自參與和操作,根本不能以網上教學代替。學生對著電腦屏幕一籌莫展,只能苦等回校上課的一天。

記者│何頌盈 鄒仲婷 編輯│巫曼瑩 攝影│巫曼瑩 何頌盈

阿彤是香港大學護理學系五年級生,今年1至4月本應在瑪麗醫院內科病房實習,豈料僅實習三天,於1月22日便收到停課通知。根據護士管理局的資料,護理系學生要成為註冊護士,必須在五年間到不同專科實習滿1400小時、通過實務考試和取得學位。全級還有約20名同學與她一樣,這次實習中斷後,還欠392小時的實習才能滿足註冊要求。阿彤透露,上學期因社會運動停課,校方將兩科筆試和一科實踐試延至一月下旬舉行,怎料本學期再度停課,考試又再順延至五月。

按照港大的課程編排,阿彤經已完成所有理論課程,接下來她只要按時完成實習,並通過一項關於「全人護理」的專業測試,即可順利取得護士牌照。本來順著計劃前進,四月底實習結束還可來趟畢業旅行,遇上疫情卻是意料之外。

專業牌照要求多 難透過科技替代

「考試是學校的堅持,但實習時數是法律的要求。」面對嚴謹的發牌要求,校方盡力做到「停課不停學」,為五年級學生另設網上補課,分析臨床個案,但網上授課根本不能取代實習。阿彤指,五年級的實習尤為重要,即使以往也曾到醫院實習,但性質完全和五年級的不一樣。「三年級的我們就像『鴨仔團』,由老師帶著實習,只是讓我們見識世面。四年級主要到專科實習,但我們猶如『牆紙』般站在一旁,不會有人放心付託工作。五年級的實習才是真正學做護士,跟隨全職護士工作、派藥、洗傷口。」她表示,低年級的實習主要注重鞏固知識,唯有五年級的實習能讓她獲得實戰經驗,而這些都不是網上教學能夠做到。

阿彤估計自己只能延遲畢業以滿足護士註冊條件。記者問,如果局方願意豁免牌照要求,她會選擇延遲畢業,繼續訓練,抑或直入職場?她仍選擇前者,為了病人福祉,願意返回醫院接受「入職前培訓」,繼續完成實習。她相信實踐的經驗並不只是換來冷冰冰的數字,更多是對護士工作的掌握:

「我只實習了三天,根本未知道如何跟進病人的情況,但這是作為護士必需具備的技能。」

阿彤(化名)坦言,現時疫情發展無定向,對能否如期畢業感到擔憂。(受訪者提供)

外科教授飾演病人 隔屏問診如紙上談兵

停課的影響不止於畢業生,同樣「被停學」的還有一眾醫科生。他們大多以輪替方式到各科病房實習,四年級主要到內、外科和骨科學習臨床診症技巧,五年級會將實習範圍擴展至其他專科,六年級則重返內、外科學習更深入的治療技巧,層層遞進。與護理系學生不同,法律沒有規限醫科生必須實習。雖然只需通過考試就能行醫,但實習對他們卻非常重要。中文大學四年級醫科生Jeffrey認為,實習訓練的重心不僅是學懂操作儀器,更是要學習設身處地與病人交流,所以網上教學無論如何也欠缺了真人的溫度。

「在家學習缺乏與病人的溝通,熟習書本和熟習操作是兩回事。你知道病人患上了甚麼病並沒意思,重點是要學懂如何替他檢查和處理。平日實習我們要帶聽診器親自為病人檢查,看看有沒有雜聲,但現在上課教授只會播錄音,並不真實。」

本來星期一、五上課,二至四的實習全變成在電腦前上課,Jeffrey說:「我們本應在外科病房實習,學習診症和插喉等技巧。現在卻變了外科教授在鏡頭前扮演病人,要我們隔著屏幕問她哪裡不舒服。她雖然演得很真,我們卻問得很兒戲——就連問她有沒有姨媽姑姐,她都會答⋯⋯這在現實裏是不可能的,真正的病人會生氣。」儘管教授會和他們重溫診症時的硬知識,但隔了一個屏幕畢竟與真實的診症情況有很大分別,Jeffrey擔心即使把理論背得滾瓜爛熟,實際操作時也會因缺乏經驗而顯得笨拙,

「就像我熟讀《孫子兵法》,但不懂打仗。」

沒有臨床實習的日子,教授會在網上扮演病人,模擬在病房診症的環境,讓醫科生隔空問診。(網上截圖)

無補課下跳級作戰 考試實習恐不利

未受疫情影響之前,Jeffrey已在廣華醫院外科病房實習一個多月。他形容實習所學的東西很基礎,卻是每位醫生必須掌握的技巧,例如問診、分析X光片和心電圖等。現在醫學院改推網上課堂,並待Jeffrey這一屆升至六年級時,再開設臨床技巧訓練班為同學補課,讓他們進入內、外科病房實習前,掌握相關的技能和知識。儘管他認同校方已盡最大努力安排課堂,但由於錯過的實習不會補回,變相缺少臨床經驗,因而仍憂慮「跳級作戰」的影響。

錯過這個學年的基礎臨床實習,不但會影響下年實習的表現,對考試的影響亦不容小覷。課程要求四年級醫科生於四月中進行外科臨床考試,同學需輪流評估不同病人的病徵,若沒有實習而來的臨床診症經驗,或會影響考試表現。Jeffrey擔心,現時只從書本及網上教學接觸相關知識,考試時卻要接觸真人,難以將硬知識套用到活個案身上。

「例如病人曾接受腎臟移植,書上會形容移植腎臟較大、彈性不同,能以觸診判斷。但我從未親眼目睹,檢查時根本無從下手。」

Jeffrey指,臨床實習的經驗對醫科生尤其重要,很多技巧也無法透過網上授課學習,必須親身了解和嘗試。(巫曼瑩攝)

理科生被拒諸實驗室外 課程安排令學生陣腳大亂

網上教學對其他學系學生或者分別不大,但對於需要實驗儀器輔助的理科根本無用武之地。就讀中文大學生物化學系四年級的阿欣(化名)今個學期修了兩門實驗課,但因為課程要求同學進行實驗,而在疫症爆發後,校方基於安全考慮將實驗室封閉,故其中一科已經取消;另外一科則視乎復課日期作調整,若不能在暑假學期安排補課,便會取消這一科,她的暑期實習亦受影響。阿欣於三月下旬主動致電校方了解相關事宜,得知此課不會安排暑期補課,校方稍後將針對每位受影響的應屆畢業生作評估,考慮能否以其他實驗課取代此課,以滿足畢業條件。一旦不能以其他學科代替,阿欣只能在新學年重新修讀此課。

除了實習就業和課程安排,實驗課的取消也代表著部分經驗的缺失。阿欣表示,做實驗不如書本上的指示簡單,要親身嘗試才能掌握技巧。畢業後有意從事醫務化驗的阿欣指,以往曾應徵同類工作,面試時被問及是否有相關經驗和技巧,可見實驗課對理科生實習及就業皆十分重要。

「有時實驗室所用的儀器和書本上的不同,使用方式亦有分別,要即場向教授討教。有些理論聽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很容易有紕漏,要多做幾次才能上手。」

阿欣(化名)表示,實驗課與理論課相輔相成,缺少一部分都會削減學習的全面性。(受訪者提供)

疫情下教學受挑戰 可循行政途徑酌情處理

就停課下的安排,本刊去函上述學院查詢。港大護理學院表示,了解學生面對的困難和壓力,會根據香港護士管理局、香港大學以及醫學院的指引調整授課方式,最快5月1日才恢復面對面的小組教學。同時就實習方案與醫院管理局密切商討,希望在許可情況下盡快恢復實習,但目前仍未決定會否豁免實習安排。

港大護理學院回覆指,正與醫院管理局商討實習安排,期望能盡快恢復實習。(轉載自港大護理學院網站)

中大醫學院回覆指,校方已成立專責小組統籌各項應變措施,並一直和學生代表保持聯絡。早前學生代表曾諮詢同學對考試時間及安排的意見,調查結果顯示接近六成的四年級同學均希望能延遲所有考試。但校方認為,考慮疫情將持續一段頗長時間,甚至有可能轉趨嚴重,延遲考試只是把問題延後處理。經多方考慮後,計劃如期舉行所有考試,包括外科臨床考試,並採取一系列嚴格的感染控制安排,包括取消以真實病人作考核對象的安排,避免交叉感染,以保障學生和教職員的安全。

就實習被取消,他們重申學生安全是首要考慮,當公立醫院恢復臨床教學後,會安排加強四、五年級學生的臨床訓練。因應四年級同學的需要,校方將待他們開展六年級的課程前加設一門臨床技巧訓練班,專門強化同學的臨床醫學知識和技能,亦會在他們應考專業知識考試前加設一次不計分的考試,以評估學生的表現。

中大醫學院表示,早前已向不同臨床部門的教師發出指引,容許他們因應進度而調整授課內容。(轉載自中大醫學院網站)

對於理學院的安排,中大生命科學學院副教授陳竟明表示,根據停課的程序與機制,各教師可以針對疫情調整授課大綱,自主決定教學與評核的安排。迄今共有五門實驗課取消,其中一門初步決定會在暑假重新開放給學生選修,應屆畢業同學可優先修讀。學院亦將逐步聯絡受影響的同學了解情況,包括建議增選其他科目作代替,但確實後續安排有待學院管理層開會後落實。陳竟明相信,多數應屆畢業生經協調後也能如期畢業。他又提到,部分實驗課在情況許可下,會繼續以影片或提供實驗數據予學生完成實驗報告;畢業專題方面則建議同學以文獻探討取代實驗部分。陳竟明指,如果有同學擔心疫情影響課業和規劃,可以主動向學院查詢,申請酌情處理等事務,例如申請學科之間互相替代,或豁免硬性畢業要求等。

中大生命科學學院副教授陳竟明指,非常理解同學的緊張和憂慮,但也希望同學體諒學院在疫情下必要的安排。(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