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新論】獻給妳的進行曲

我們誰都未曾想過,香港會走到現今這般地步。

從6月9日開始,大時代突如其來,好多人都措手不及。

本以為風波一時,怎知愈演愈烈。

撰文│何如 美術│黃雅詩

爭拗,也從街道上的催淚白煙和顏料水,蔓延到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家庭、世代、邊境,開始清晰地被兩種顏色分隔開來。有首當其衝的警察家庭,身為警察的父親,和戴上防毒面罩的兒女,即使是從前把政見隱藏在心底,維持著表面的和諧與體諒,終究被一場風雨沖刷得乾乾淨淨,終於,只剩下殘破而不能共進晚餐的餐桌,和不知道如何再坐下來的雙方;也有因應學業要求一定要去內地實習的中醫生同學,面臨著動輒就會被一些人詰難「香港的事情」和被扣上「港獨」帽子的不安和委屈。

不安,也籠罩著這城市,籠罩著七月的我。721元朗事件後的第二天,在位於北角的暑期實習的機構下班之前,我收到未能證實的消息,稱新界多處有黑社會將隨機打人。荃灣、大埔、沙田,傳言中,更是列明了具體時間,稱「見到年輕人就打」。沒人去查證,只有不知真假的圖片和訊息流傳著,本就浮躁的城市,更添上了棍棒的陰影。

在傳聞中驚慌而惶惶如驚弓之鳥的人,不止我一個。一班班滿員巴士,由南向北,跨出港九,邁向新界,承載著人們的恐懼和不安。平時繁忙擁擠的港鐵,卻是出奇地安靜。我又如何不知道,大家都在「寧可信其有」,誰也不知道,元朗車廂無差別攻擊事件會不會再次上演。

害怕回不去的我,一直在找住港島的朋友幫忙,甚至做好了睡麥當勞的準備。我沒想到,我可以在這個號稱最安全的城市裡,淪落到好似一隻喪家之犬。

我最終在夜晚十一點鐘,反覆確認過沒有亂象後,才搭著過海巴士到旺角,轉小巴返回學校,一路忐忑,現在想起,仍難免憂懼。

小巴一如既往地寂靜無聲,人們的臉上,寫著顧慮和擔憂。有家不能歸的淒涼,徘徊在外的恐懼,瞬間籠罩在那段灰色的分秒裡。我真的沒想到,香港,是不是竟要回到小時候看的電影裡面的社團橫行的樣子?看著前一晚有新界西的立法會議員和元朗站打人的白衣人握手,以及警察去到車站再轉身離去,留下車廂民眾被打的影片,對無秩序的恐懼又一次湧上心頭。

而對於這一切,政府的回應態度儼如「我們不去解決問題,我們只解決提出問題的你。」在後殖民地時代的香港,舊時代因打壓海員大罷工而遺留下來的《緊急情況規例條例》竟然復燃,經過半軍事化訓練的警隊以及無從制約的警權,赫然又成了現當局鎮壓人民、壓抑民眾呼聲的工具。在這早已禮崩樂壞的時代,民眾的淺白呼籲,好像原來只是一場黃粱美夢。

值得安慰的是,人們仍未放棄。那夜從太平山到獅子山的星火,手牽手組成的一條條人鏈,公園和商場仍響起歌聲,還有遊行中「摩西分紅海」讓救護車通過的秩序感。這些,都是人們為了這時代有希望而想擦亮眼睛的努力。

「獅子山下」的年代,已早就遠去,香港,也需要「心的改變」。即使灰暗一時,雖然歲月流逝,這一世代的夢想以及奮力爭取過的價值,山川會知道。

作為半個局外人,我想把這歌,獻給這座城,讓她知道,縱使風雨飄搖,有人願為她奔走呼號,療傷止痛。

這是獻給妳的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