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薛健鋒 記者■周振宇 梁芊祐 葉素琪

有香港「後花園」之稱的深圳,不單是購物消費的好地方,在年輕人眼中,它更是一處熱門蒲點。在人民南路一帶,娛樂場所林立,的士高、舞場等深受香港青少年歡迎。

除深圳外,東莞及拱北同樣佈滿娛樂場所,不少香港青少年都會乘直通巴士上東莞,又或乘船過澳門再經關閘北上拱北耍樂。由於內地的娛樂場所內毒品極為普遍,不少北上耍樂的青少年都會吸食毒品,其中以俗稱「K仔」的氯氨酮和搖頭丸為主。

到的士高就等於濫藥
保安局資料顯示,過去三年共有八百七十七 人在廣東省吸毒被補、被判行政拘留或戒毒(零四至零六年分別有191、350、336人)。基督教香港信義會北區青少年外展社會工作隊隊長盧寶星引用該隊於零三年對北上青少年所做的調查,指有超過九成到國內的士高的香港人都會濫藥,「到的士高就等如濫用藥物,是他們的文化。」


許耀光稱北上吸毒有年輕化的趨勢,更曾接觸過十二歲的個案。
(梁芊祐攝)
北上吸毒的青少年愈來愈多,甚至有年輕化的跡象。香港晨光會總幹事許耀光表示,他曾接觸的個案中,最小的只有十二歲。

二百多元玩一晚
兩三年前開始北上吸毒、現年十六的KK(化名)每逢學校長假,都會與五六個朋友,從天水圍住所出發,跟同學於深圳的表哥、舅父會合後一起落的士高,大約每月兩次。他曾到過當地十多間的士高,價錢大都差不多,KK說:「一晚消費包括落的士高、租房、酒類飲品和買K(氯胺酮),每人大約一百多元,比香港便宜一百至二百多元」;加上他們多住在內地朋友親戚家,或住在家人在內地的物業,省卻不少住宿費。KK更曾經召妓,並指「吸毒召妓一條龍」都只是三百多元。

北上的其他娛樂例如按摩、食飯、卡拉OK等,都較香港便宜。二十二歲、現職服務性行業的阿流(化名)幾年起開始北上吸毒,他指一晚的士高消費最便宜只需二百至三百元,最貴也只約五百至六百元,比起香港消費較低。

「自由度」高 舞池比香港大
北上吸毒可「擺明車馬」,不用偷偷摸摸,也是另一吸引香港青少年北上的原因。KK指在某些的士高包房時,一進房侍應便很自然地問「要不要K」。如果沒有包房也可向酒保「買K」,有時更會有人主動兜售,「就像啤酒女郎般,問你買不買。」其後更可在那些的士高內「光明正大」地享用,不用像在香港般要左閃右避。

阿流在內地吸毒時大多向朋友「奕f」,他說:「毒品來自兄弟手裡,怎會不安全?」他更說大陸可供選擇的毒品種類及款式較多。

香港寸金尺土,大陸的的士高面積上比香港大,也因此青少年喜愛北上耍樂。廿多歲、居於荃灣、現任職文員的新移民阿輝(化名)覺得「大陸的士高舞池大,氣氛好,裝修豪華。」

居於柴灣,每月大約北上兩至三次的阿祥(化名)也表示,大陸的任何一間的士高都比香港的大,而且服務比香港好得多。「上面有錢就有服務,香港人北上消費是皇帝式的享受,要甚麼服務就有甚麼。」

拉到也可以交錢贖罪
一名十三歲女童於二零零六年七月底,疑因濫用精神科藥物而暴斃街上,引起香港警方於油尖旺區進行多次大規模掃場,旺角多間大型的士高相繼倒閉,但青少年卻沒有「坐以待斃」,反而轉戰內地,他們更認為於大陸吸毒比在香港更安全,並不擔心在大陸被捕。

KK表明並不擔心會被捕:「在場的老闆跟公安有關係,給公安錢,加上表哥舅父都認識老闆。」由於有同學的親戚引路介紹,他絲毫不擔心會遇上危險。阿流同樣不太憂心:「我們認識場內的人,知道環境,知道如何離開。而且我們都『信自己兄弟』。」

阿祥則補充了另一個不怕被捕的原因:「拉都輪不到我,就算拉到也可以交錢(贖罪)。」提及去年十二月有百多名港人因北上吸毒被捕而被行政拘留十五天,阿祥根本不屑一顧:「我們兄弟間靠一個信字,根本不會被捕。」

新移民網絡 搭通天地線
有受訪的青少年是新移民,來港後依舊北上吸毒。「別說我們是吸毒,我們只是high 洁I」居住荃灣的阿強和阿輝(化名)都是新移民,知心朋友都在深圳,所以放工後經常返深圳消遣,他們也不擔心會被捕。阿輝表示:「兄弟都是『陀地』,很清楚公安何時會掃毒。」他們說,到深圳後會先到朋友的家放下證件,即使被公安查牌,也難以辨認其身分,然後才由朋友帶到相熟的的士高玩樂。

香港青年協會荃灣及葵涌外展社會工作隊單位主任陳文浩指,不少年輕的新移民都以回鄉探親作藉口,瞞著家人北上吸毒;有些新移民更會帶區內的朋友北上:「新來港人士在大陸有網絡,自覺很安全,他們覺得在大陸較自由。」他補充,由荃灣坐直通車過境只需三十分鐘,其實和他們以前去旺角的士高狂歡所用的時間及車費也差不多,加上皇崗實行二十四小時通關,大大方便了青年北上濫藥。


經過警方的大規模掃蕩,鼎盛一時的旺角金
都的士高已結業。(薛健鋒攝)
毒品夾玻璃粉 成分不明
對吸毒人士來說,北上好像是好處多多,但事實上卻危機四伏。國內售賣的毒品,成分大多不純正,有些甚至在當中夾雜了老鼠藥、玻璃粉等不知名的物質。

有些毒販為求賺錢,便將玻璃磨成粉末狀,混入純正的「K仔」中魚目混珠以增加「K仔」的重量。KK就曾吸入混入玻璃粉的「K仔」,他形容:「吸入這些玻璃粉時,鼻孔內會感到刺痛,然後慢慢會有血水流出來。」但由於以錯誤的方法吸入純正的「K仔」時同樣會導致流鼻血,很多時候,他們並不知道自己所吸入其實是玻璃粉,只要感到刺痛,他們便認為是因吸食了極純正的「K仔」而「High」,只不過自己是用錯方法「索K」而已。

陳文浩也指,不少內地毒品商更會以青少年試藥,訛稱新藥為青少年熟悉的毒品,哄騙他們買下服用,以此測試新藥藥效。「服用時他們以為是搖頭丸,但化驗出來卻是『藍精靈』混了『弗得』(甲S酮)。」

毒品品質難以保證,但大部分青少年都對藥物質素十分放心,因為毒品大多向熟人取貨,阿輝指:「其他人賣的當然不吸,但若是兄弟的就不擔心。」而阿祥更表示吸毒時不會考慮安全問題,只會考慮吸毒後的興奮程度。


陳偉文曾經於天水圍接獲少女因北上吸毒而
被強姦的個案。(周振宇攝)
 
陳文浩指內地不少毒品商會以青少年試藥。
(薛健鋒攝)

吸毒後神智不清 危害人身安全
大部分青少年於吸毒後都會神智不清,對他們的人身安全構成危險。立法會張學明議員天水圍辦事處社區幹事陳偉文表示,他在過去幾個月就在天水圍辦事處收到兩名少女因被人強姦或輪姦而求助:「她們不敢報警,怕影響學業及被家人知道。」

香港晨光會總幹事許耀光指出,他知道有少女被姦後傷心不已,但很快又再北上吸毒,將屈辱拋諸腦後。

吸毒後與人爭執是另一在內地的士高常見的事,阿輝表示有一次吸毒後打人:「誰叫那個人吸得太多!」他說很多香港人吸毒後神智不清,但又神色囂張,加上對人破口大罵,結果被打。

阿強憶述有對情侶濫藥,女的在街上差點失救致死。「她反白眼,我見情況不妙,就立刻叫那男子買一支奶和冰水給她喝,以此中和藥性。」而為免生意外,阿強當和一群人去的士高時,都總留兩、三人不吸毒,保持清醒以應付突發事件。

但威爾斯親王醫院精神科鄧嘉林醫生卻指出,以奶和冰水中和藥性是個錯誤的概念,兩者其實並無幫助。


盧寶星所屬的基督教香港信義會北區青少年
中心內掛有一幅勸告青少年切勿北上吸毒的
壁報。(周振宇攝)


不少青少年認為索K並不算吸毒,只有食白粉才算吸毒。盧寶星指出這是錯誤的:「雖然軟性毒品比冰毒、大麻等毒品的成癮性較低,但它的禍害更大,會影響腦神經。」鄧嘉林醫生則指出,濫藥對腦袋的損害是永久性的,K仔與搖頭丸會令人變得遲鈍呆滯,思緒產生混亂,直接損害記憶能力,也會產生患上精神病的可能。

北上濫藥者不知法律後果
二月中,一名十六歲香港女生因從內地帶毒品來港並擔當拆家而被捕,可見不少青少年身陷「毒網」已深。去年十二月中,內地當局加強執法,多番到娛樂場所巡查及拘捕濫藥人士,更拘捕百多個北上港人,但不少北上的青少年根本不清楚在內地濫藥的法律後果。

根據《內地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港人在內地被發現吸毒,一經定罪,初犯者會被行政拘留十五天,並吊銷回鄉證三年,如有再犯則監禁半年。

KK在記者說明刑罰後大感錯愕,他並不知道回鄉證會被沒收三年。他卻表明不會因此而不再北上。至於阿輝,他知道若被公安拘捕便要坐牢,但卻肯定地說:「不用沒收回鄉證!」,而縱然知道北上被捕的後果,但他卻毫不擔心,因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會被捕:「有兄弟,怕甚麼?」

針對青少年北上吸毒問題,新界青年聯會副主席陳恆鑌認為,邊境只有一張反吸毒的宣傳橫額並不足夠。政府應在邊境加強宣傳,讓青少年了解在內地濫藥的後果。陳文浩認為,宣傳罰則則只能對一部分青少年起作用:「對那些不知道法律後果,或不知道在內地獄中生活的人作用不大。」■
濫藥青年轉型「私竇」 警方社工難對付

在警方大力打擊下,旺角多所大型的士高雖然相繼倒閉,但青少年除了北上濫藥外,近日還新興了另一方式,就是「私竇」式的迷幻派對。

二月中,警方於銅鑼灣一所時租別墅搗破了一個青少年毒品派對私竇,共拘捕六男三女,其中年紀最少的只有十四歲。警方正調查是否有人長期租用時租別墅單位從事販毒活動。

私竇式的毒品派對其實早已存在,但因近日多所大型的士高相繼倒閉,此類形式的私竇才愈趨流行;加上這類私竇位置隱蔽,警方難以打擊,社工也無從滲入。

警方指出,如有店舖、賓館、住宅業主在知情下,將房間租予青少年販毒及開迷幻派對,即可向相關人等採取法律行動;任何人販運或製造危險藥物,每項刑罰最高可罰款五百萬以及終身監禁。
濫藥青年 人數升 年紀降

據禁毒處資料顯示,去年首三季二十一歲以下青少年濫藥人數有一千九百八十人,較零五年同期的一千八百零二人上升近一成;而濫用K仔的人數,更急升至二千二百六十三人,其中廿一歲以下的濫藥者約佔六成。

此外,香港社會服務聯會於去年一至三月期間,成功訪問了一千一百二十三名年齡介乎十一至廿四歲的濫藥者,當中近七成在十五歲前已開始濫藥,情況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