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 者 □ 陳 韻 雯 / 李 曉 恩 / 李 璧 君    編 輯 □ 楊 月 芬 / 許 瓊 琳

良 心    叫 我 不 能 沉 默

這 個 專 門 發 布 有 關 中 國 人 權 及 民 運 消 息 的 中 心 ， 已 成 為 本 港 及 國 際 傳 媒 機 構 的 重 要 消 息 來 源 。 信 息 中 心 的 運 作 由 創 辦 人 盧 四 清 一 手 包 辦 。

沒 有 民 運 人 士 的 明 星 風 采 ， 沒 有 動 聽 激 昂 的 語 調 ； 三 十 四 歲 的 盧 四 清 ， 帶 著 一 份 滄 桑 ， 淡 淡 透 出 中 國 知 識 分 子 的 無 奈 。

「 我 自 九 三 年 開 始 收 集 獄 中 的 政 治 犯 資 料 。 」 經 過 多 年 努 力 ， 盧 四 清 與 內 地 異 見 人 士 的 家 屬 建 立 了 互 信 的 關 係 ， 一 旦 出 了 事 ， 他 們 會 立 即 通 知 盧 四 清 。 他 說 中 國 人 權 民 運 信 息 中 心 去 年 共 發 了 五 百 三 十 五 篇 稿 ， 九 成 以 上 被 國 際 傳 媒 如 法 新 社 、 美 聯 社 等 引 用 。

「 很 多 海 外 民 運 人 士 在 寫 文 章 、 演 說 ， 但 真 正 每 天 搜 集 第 一 手 資 料 的 ， 就 只 有 幾 個 人 ， 可 惜 傳 媒 只 集 中 報 道 那 些 有 名 氣 的 民 運 分 子 ， 對 於 較 低 調 的 一 群 是 很 不 公 平 的 。 」 良 心 使 盧 四 清 堅 持 過 每 天 只 睡 四 、 五 小 時 ， 「 一 年 三 百 六 十 五 日 做 足 三 百 六 十 五 日 」 的 生 活 。

「 今 年 年 卅 晚 ， 本 想 和 妻 子 安 安 樂 樂 地 吃 頓 飯 ， 忽 然 收 到 女 記 者 高 瑜 被 釋 放 的 消 息 ， 當 晚 我 便 接 到 近 百 個 電 話 … … 這 種 生 活 我 實 在 有 點 煩 厭 。 」 盧 四 清 無 奈 地 說 ： 「 我 真 希 望 可 以 過 平 淡 的 生 活 ， 閒 來 與 妻 子 逛 逛 街 ； 到 香 港 後 ， 我 只 到 過 電 影 院 兩 次 ； 我 們 希 望 生 孩 子 ， 無 奈 現 在 的 生 活 環 境 ， 實 在 不 容 許 。 」

他 們 夫 婦 倆 的 收 入 全 放 在 中 心 上 ， 多 年 來 只 住 在 一 個 僅 一 百 五 十 平 方 呎 的 唐 樓 單 位 內 ， 起 居 生 活 、 工 作 、 資 料 儲 存 都 在 那 裡 。

除 了 生 活 壓 力 外 ， 盧 四 清 更 慨 歎 說 ： 「 有 很 多 人 （ 海 外 民 運 分 子 ） 甚 麼 也 不 幹 ， 只 是 在 背 後 監 視 著 你 ， 只 要 你 有 甚 麼 出 錯 ， 他 便 攻 擊 你 。 」 這 種 無 形 的 心 理 壓 力 ， 加 上 「 隨 時 會 收 到 新 消 息 」 的 工 作 壓 力 ， 使 盧 四 清 曾 萌 生 放 棄 的 念 頭 。

不 過 ， 九 五 年 王 丹 再 次 入 獄 ， 令 他 繼 續 堅 持 這 沉 重 的 工 作 。 「 那 年 五 月 二 十 一 日 ， 我 和 王 丹 通 電 話 後 不 久 ， 他 便 再 次 被 公 安 帶 走 。 九 六 年 四 月 王 丹 被 判 監 十 一 年 。 我 當 時 好 憤 怒 、 好 激 動 ， 激 發 我 打 消 放 棄 的 念 頭 。 」

被 問 及 會 不 會 擔 心 被 「 秋 後 算 賬 」 ， 盧 四 清 一 臉 無 奈 ： 「 我 擔 心 不 了 ， 共 產 黨 可 以 用 很 多 手 段 對 付 你 ， 不 一 定 要 把 你 抓 去 坐 牢 。 所 以 有 時 太 太 晚 了 回 家 ， 也 會 分 外 擔 心 。 」

激 動    為 民 運 自 殺

若 非 「 六 四 事 件 」 ， 曾 在 軍 校 以 優 秀 成 績 畢 業 、 差 點 取 得 電 腦 專 業 碩 士 研 究 學 位 的 盧 四 清 ， 可 能 是 工 程 師 ， 也 可 能 是 體 制 內 具 影 響 力 的 官 員 。

四 二 六 社 論 發 出 後 ， 當 研 究 生 學 生 會 主 席 的 盧 四 清 在 校 內 發 起 遊 行 。 「 八 九 大 遊 行 ， 我 們 要 求 與 當 局 對 話 。 那 時 ， 長 沙 學 生 絕 食 了 三 天 ， 但 省 政 府 仍 未 答 應 學 生 的 要 求 。 」

他 回 憶 說 ： 「 當 時 ， 每 隔 幾 分 鐘 就 有 學 生 需 要 急 救 ， 而 我 已 幾 日 幾 夜 沒 吃 、 沒 睡 ， 還 要 處 理 各 樣 事 情 ， 壓 力 很 大 。 想 到 天 安 門 的 學 生 已 絕 食 多 天 ， 再 拖 延 下 去 必 會 有 人 死 ， 我 的 情 緒 便 更 加 激 動 。 」

被 選 為 湖 南 省 高 自 聯 主 席 的 盧 ， 竟 在 這 時 企 圖 割 脈 自 殺 ， 最 後 被 人 發 現 ， 搶 救 了 八 、 九 個 小 時 後 才 活 過 來 。

「 我 不 認 為 這 樣 做 是 不 理 智 的 ， 只 可 說 當 年 思 想 很 單 純 ， 以 為 了 結 自 己 的 生 命 可 以 激 發 政 府 對 話 ； 而 且 ， 自 殺 可 能 會 觸 發 更 多 學 生 跟 著 自 殺 ， 情 況 更 難 控 制 。 現 在 再 讓 我 選 擇 ， 當 然 不 會 自 殺 … … 可 能 現 在 我 更 自 私 罷 了 。 」 盧 沒 半 點 悔 意 地 說 。

平 民    仍 困 獄 中

唯 一 使 盧 四 清 內 疚 的 ， 是 很 多 參 與 當 時 活 動 的 工 自 聯 成 員 ， 甚 至 是 一 般 工 人 和 平 民 ， 現 在 仍 被 關 在 獄 中 。 他 表 示 ， 中 國 共 產 黨 對 學 生 與 對 工 人 的 處 理 手 法 不 同 。 很 多 工 人 被 判 得 很 重 ， 因 為 他 們 藉 藉 無 名 ， 不 會 作 很 大 的 反 抗 ， 然 而 ， 他 說 ： 「 這 批 平 民 百 姓 參 與 示 威 、 遊 行 等 活 動 ， 都 是 由 我 們 學 生 發 起 的 ， 最 後 竟 是 要 他 們 承 受 。 」 他 淡 淡 吐 出 那 抑 壓 多 年 的 內 疚 。

他 又 說 ： 「 有 一 個 青 島 學 生 ， 當 時 只 念 了 半 年 碩 士 學 位 。 他 只 是 在 街 上 演 講 了 一 次 ， 當 局 便 憑 著 他 的 日 記 簿 作 證 據 ， 判 他 監 禁 十 八 年 。 那 時 他 新 婚 不 久 ， 太 太 剛 有 身 孕 ， 孩 子 現 在 該 有 九 歲 多 了 ， 而 他 仍 在 獄 中 。 」 盧 不 勝 唏 噓 地 說 。

「 六 四 」 之 後 ， 盧 四 清 被 關 押 了 十 四 個 月 及 遭 開 除 學 籍 。 然 而 內 疚 始 終 揮 之 不 去 ： 「 我 只 是 失 去 了 一 年 自 由 ， 相 比 那 些 仍 在 獄 中 的 朋 友 ， 我 不 算 受 了 甚 麼 苦 。 」

九 三 年 七 月 ， 因 搜 集 政 治 犯 資 料 而 再 次 被 捕 後 ， 盧 藉 機 逃 脫 ， 成 功 偷 渡 來 港 ， 並 獲 得 政 治 庇 護 。 九 六 年 ， 他 開 始 向 新 聞 界 發 布 大 陸 的 人 權 民 運 信 息 。

釋 放    異 見 人 士

他 為 中 國 民 運 付 出 努 力 ， 終 於 獲 得 認 同 。 在 美 國 的 「 中 國 民 主 基 金 會 」 ， 今 年 四 月 頒 發 了 傑 出 民 運 人 士 獎 給 他 。 他 領 獎 時 順 道 在 美 國 申 請 一 些 民 運 基 金 ， 用 來 增 加 對 國 內 異 見 人 士 家 屬 的 經 濟 援 助 、 建 立 更 多 消 息 來 源 ， 以 及 發 布 更 多 的 消 息 。

對 於 平 反 「 六 四 」 ， 盧 四 清 認 為 中 國 政 府 首 要 做 的 是 公 布 死 者 名 單 ， 釋 放 被 囚 禁 的 異 見 人 士 ， 及 協 助 那 些 被 囚 禁 者 的 家 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