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壇重生 沿路柳暗花明 仍有歌手夢的人

(合成圖片:受訪者提供、陳慤攝)

拿起電話,打開歌單,有沒有發現自己近幾年多聽了廣東歌?幾年前,「樂壇已死」還是經常出現在各類評論中,但近幾年不少新晉歌手冒起,樂壇頒獎禮引起極大迴響,歌唱選秀節目亦成為大眾茶餘飯後的話題,一度「已死」的樂壇似乎「重生」。不少曾在樂壇中因各種原因失意的「舊人」,近年都得到更多機會。在這情況下,沉寂的香港樂壇是否再逢盛世?

記者|譚雅詩 編輯|陳慤 攝影|陳慤

近年,選秀節目重新興起,去年由ViuTV主辦的《全民造星4》,更引起坊間熱烈討論,不少參賽者一炮而紅,趙展彤Val就是其中一位。早於2005年,年僅8歲的趙展彤首次踏足電視熒幕,參加無綫電視節目《殘酷一叮》為人認識,4年後再參加第一屆《超級巨聲》,同期參賽者更有許廷鏗、鄧小巧等歌手。作為當時最年幼的參賽者,趙展彤在節目中以11歲之齡成名。

趙展彤2009年參加超級巨聲,當時年僅11歲。(受訪者提供)

她回想,小時候母親十分希望見到自己在舞台上演出,每次比賽後母親都會買文具套裝給她,為了得到文具套裝,趙展彤積極參加比賽。她坦言,當時還沒有立志成為歌手,更沒有要勝出比賽的心。比賽過後,曾有唱片公司邀請她加入,最終因學業而作罷。

參加《超級巨聲》後,中學時期的趙展彤,對音樂的興趣愈來愈濃厚,醒悟唱歌是自己最想堅持的方向。2015年中學畢業後,她決定專注玩音樂,同時憑兼職維持生計。同年,她參加了內地歌唱選秀節目《中國好聲音》。她指,當時再不是為文具套裝而參賽,而是真的喜歡唱歌、創作音樂,立志成為歌手投身樂壇。參加《中國好聲音》之後,她與一香港唱片公司簽約,然而到2019年完約仍未曾推出過個人歌曲,發展機會始終有限。

《造星》收獲支持 歌手路慢慢來

一直到2020年,趙展彤開始在直播平台與聽眾互動和唱歌。由那時開始,直播觀眾已經非常支持她成為歌手。開始直播五個月後,趙展彤靠着直播的收入,自資推出第一隻個人單曲《Sea Level》,頻道至今已有超過一萬訂閱者。

「我有甚麼事他們(直播觀眾)都會鼓勵我,他們不會叫我放棄(成為歌手),是從來都不會。」

趙展彤現在專注以直播與粉絲交流及獨立創作音樂。(陳慤攝)

2021年,趙展彤受直播觀眾鼓勵參加《全民造星4》,希望她趁年輕「搏盡」,憑比賽一圓歌手夢。她亦有感過往幾屆《造星》造就了不少成功的表演者,師兄Mirror更令一度沉寂的香港樂壇活躍起來。因此,趙展彤再度參加選秀節目,及後更晉身總決賽。她坦言,《全民造星4》令她增加了曝光率,令更多人留意她,也增加了不少工作機會。節目亦令她得到更多忠實粉絲「彤學仔」,更組成了Fans Club。節目決賽當晚,「彤學仔」在會場外等了很長時間,就是為了迎接她完成比賽後步出來,令她感到很溫暖。

《全民造星4》播出後,趙展彤仍然經常在直播平台和Telegram群組與粉絲交流。她認為,近年網上平台的發展,讓她接觸到更多人,助她實現歌手夢。

「以前香港只能依靠看電視來接觸藝人, 但是現在因為平台分散了, 所以令到更多人有機會將才能表演出來, 因而更多有才華的音樂人崛起。」

趙展彤(右二)在2021年參加《全民造星4》,更晉身總決賽(受訪者提供)

參加過《造星》,出過單曲,算是踏入樂壇了嗎?趙展彤坦言答不到,因為是否樂壇一分子,不是由自己界定,而是看歌手是否為大眾認識。由8歲開始參賽,走過十多年的路,新推出的單曲《二人之境》現已有超過18萬收看次數,但趙展彤會否介意走到這一步才有更多人認識?她認為,一切都要慢慢來:「可能因為我自小已經開始接觸音樂圈,見過不同人、不同事。我明白,並非一切都一定是順利的,所以⋯⋯我會等的!」

「尋獲這生靠倚 以後路程能確定了」——《二人之境》

十年間不斷求變 低潮尋回初心

獨立音樂人盧思穎,2010年參加亞洲電視舉辦的《亞洲星光大道》並獲得季軍。因應比賽需要,盧思穎與亞洲電視簽下兩年合約。在電視台工作的時間中,她坦言大部分時間只能演唱劇集主題曲,很少其他歌唱機會,令她感到迷惘。此外,她回想那時樂壇風氣,歌手除了需要唱歌以外,還需要花很多心思包裝個人形象,令她失去唱歌的樂趣。

與亞視合約期滿後,盧思穎便沒有再續約。當時,香港各區街頭表演文化興起,她在朋友的邀請下參與其中。回想當時街頭表演,她最高峰曾每星期到尖沙咀碼頭等公眾地方表演一至兩次,打賞令她每日賺逾千元。街頭表演也令更多人留意盧思穎,令她往後幾年接到不少在商場、婚禮等場合表演的機會,帶來比在電視台更穩定的收入。

盧思穎指,街頭表演氣氛自由,能與觀眾直接交流,比起電視台演出,她更享受街頭表演。她坦言,在街頭唱歌這個階段令她重拾唱歌的樂趣,令她明白到自己依然對唱歌是有熱誠的。

「我又不是為了少少錢、少少曝光率而唱歌,我是有東西想表達而唱的。現在街頭就像我設計,屬於自己的舞台一般。」

盧思穎2017年受邀加入無綫電視旗下的Big Big Channel直播台。為了一份穩定的底薪及曝光機會,她便在Big Big Channel工作了兩年,不時直播與觀眾唱歌交流。有感發展機會不大,盧思穎完約後便沒有再續約,反而成為了一名歌唱導師,閒時亦會在YouTube及Instagram上載影片,翻唱流行曲。幾年來多次轉換工作模式,盧思穎認為她一直都是跟隨樂壇變化的潮流,去尋找唱歌的機會。她渴望創作音樂、推出歌曲的心一直未變。

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過去的街頭表演及商業表演被迫暫停。盧思穎當時反思,太過安於現狀,對事業發展不理想。因此,她自資推出第一首個人單曲《Moodless》,親自作詞來記錄自己的想法:「渾噩在於,我真的有想過我可以做表演就做一世了, 但疫情就告訴我,這樣是不行的。」

「怎麼徒勞無力感空蕩的情緒佔據著每個夜晚」——《Moodless》

盧思穎指,近幾年選秀節目的熱潮令香港人重新支持廣東歌,同時多了聽眾留意像自己一樣在主流以外活躍的歌手。疫情下推出個人單曲,令她得到不少音樂人的支持,也令她更有動力繼續創作。

「前幾年獨立歌手出歌沒甚麼人、以至其他歌手認識,但現在一出歌,多了人會聽到,留意我。」

盧思穎現時沒有與唱片公司簽約,以獨立音樂人的身分製作音樂。(陳慤攝)

迷失之際尋回初心 重新出發

2011年參加《超級巨聲3》並奪得亞軍的馮允謙,至今已在香港樂壇活躍超過十年。回想起自己成長經歷,馮允謙小時候隨家人移居加拿大,從小已熱愛唱歌,特別喜歡陶喆和周杰倫等將西方元素融入華語音樂的創作歌手。因此他大學畢業後,便從加拿大回港參加《超級巨聲3》,目標是成為一個唱作歌手。

奪得《超級巨聲3》亞軍後,馮允謙跟英皇娛樂簽約。直到2017年,馮允謙當時希望挑戰自己、接受新轉變,便在合約完成後的空檔期,嘗試自資創作音樂。他回想那段時間,除了音樂創作,更要獨力兼顧宣傳和行政工作,十分吃力。他坦言,選擇個人發展後,由於沒有公司或平台的支持,工作機會越來越少,令他感到迷失,擔心不會再有機會推出自己創作的歌曲,更曾經萌生放棄歌唱事業的想法。

馮允謙坦言,個人發展期間曾感到迷失,甚至想放棄唱歌事業。(受訪者提供)

那段迷失的時間,正考慮放棄唱歌之際,馮允謙有次到馬來西亞的魔鬼山旅遊。他認識了一位在那座高山工作的導遊,每日都要從山腳走上山頂。即使工作辛苦,導遊卻熱愛他的工作,無論多辛苦他也快樂地繼續走下去。這位導遊使馮允謙反思,自己同樣深愛音樂,為何不堅持下去?因此,他決定堅持自己唱歌的初心,尋找有哪間唱片公司適合合作,有機會繼續做音樂。終於,馮允謙在2018年簽約寰亞音樂。這段經歷,就像歌曲《山旯旮》中所言,抓緊時間和機會,做想做到的事。

「趁著大門尚打開創造你命運 耐看的 未抱緊便遺憾」——《山旯旮》

簽約寰亞後,馮允謙形容自己十分幸運,公司除了在經濟和行政上提供協助外,也給予他很大創作自由度,由造型、宣傳到MV拍攝,自己都會參與。他認為歌手的個人特色十分重要,幸而公司給他自由,令他更能在音樂創作上呈現自己性格,令觀眾更能感受到他的真實一面。例如他親自作曲的《一步一悔過》,旋律就是與女友吵架後感悔疚而寫。正因如此,這幾年多了人認識,歌曲也愈來愈受歡迎,更笑言愈加感受到粉絲的愛心。他分享,他演出及舉辦演唱會時,歌迷們不用看歌詞已能與他合唱,令他格外感動和開心,因他感覺到歌迷真的支持他並喜歡他的歌曲。

粉絲準備了廣告牌祝賀馮允謙生日和入行十週年,令他倍感窩心。(受訪者提供)

作為唱作歌手,馮允謙近年也為不少新晉歌手寫歌。為歌手寫歌前,馮允謙會先問他們對歌曲訊息的看法,跟他們溝通後,再慢慢組織旋律。他留意到,近年新晉歌手較有個性,敢於表達自己的想法,更會主導宣傳、自身形象及音樂。歌手形象和性格比過往更真實貼地,令更多觀眾欣賞,或許就是近年更多人支持香港樂壇的原因。

另類曲風出現 樂壇再現生氣

香港華納唱片藝人與製作部主任甄敏延,工作之一是為公司簽入歌手。甄敏延指,近年香港出現很多非主流歌手,不少都擁有獨特的音樂風格。以去年簽約華納的湯令山(Gareth. T)及張蔓姿(Gigi)為例,甄敏延認為兩人不是唱主流的抒情歌曲(ballad),早已有獨特個人風格,另類曲風也能在各大排行榜取得好成績。「以前簽一個人,你要思考他們最適合唱甚麼風格,從而為他們挑選歌曲,但現在簽了新人,他們已經很清楚知道自己要做甚麼,反而我們的工作是協助他們完成他們想做的音樂。」

據甄敏延的觀察,風格獨特的歌手在樂壇的機會愈來愈多。她指出,雖然鍾愛抒情歌曲的聽眾仍是市場主流,然而小眾風格歌曲也愈來愈多人留意。加上近年音樂串流平台冒起,聽眾更容易接觸音樂。「以前你要透過電台、電視,甚至要買碟,才能聽到音樂,但現在只要在音樂串流平台開個Playlist(播放清單)已經可以聽到很多從未接觸過的音樂。」

甄敏延是香港華納唱片的藝人與製作部主任,她表示近年歌手更有個人風格和主見。(受訪者提供)

近年《全民造星》等選秀節目興起,除了為唱片公司提供多一個平台,發掘一些「未經琢磨的鑽石」,簽入多元化的歌手外,歌手能透過節目表現自己,觀眾因而能深入了解歌手的個性和風格,令風格獨特的歌手獲得不少支持和機會。「以前對於偶像的標準就是要有良好的形象,私生活更不用多提,純粹是個表演者。但當《全民造星》這類「真人騷」節目出現時,觀眾反而會更加看重偶像本身的性格,會想跟偶像一起成長。偶像的真性情,未必最符合成為偶像條件,但觀眾都會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