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難民危機席捲歐洲，香港亦曾經受難民問題困擾25年。1975年越戰結束後，共產北越政權統一越南，政治環境變壞，越南人紛紛逃離，而香港則以人道立場接受第一批難民。四年後，香港成為「第一收容港」，無條件收容所有逃亡到港的越南難民，直至他們獲批移民至西方國家，自此越南難民抵港數字急升，成為港府頭號難題。直至2000年，最後一個難民中心關閉，難民問題才告一段落。
25年內，一批批難民湧入，一個個難民營丶船民中心相繼設立，伴隨著營內刀光劍影丶拳腳交加丶示威抗議的種種片段，是港人的深刻記憶。越南難民問題今天似是煙消雲散，但原來留港的越南人也不少，他們各有前因，在這個一時的避風港，一擱就是半生。
記者│陳芷琪 姚宛廷 編輯│孔紹岐 攝影│陳芷琪 姚宛廷 孔紹岐
刀光劍影 目睹斬首見怪不怪
56歲的杜德雲生於北越，17歲時因逃避當兵，逃到南越躲於親戚家中。十年後，他帶著十多兩金飾，隻身坐船來港，先後住過青洲、啟德、喜靈洲、深水埗和屯門望后石共五個船民中心和難民營。
杜德雲指，自越戰起，南北越人視對方如寇仇，在營中爭執打鬥頻生。他還記得有些人晚上就寢時還是好端端，但瞬間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他住在深水埗難民營時，目睹過百名難民互相打鬥：
「有人按著他的頭，另一個人就用斧頭斬他的頸，直到整個頭掉出來。」
雖然他不清楚斧頭來源，但他知道營內的人會扭鬆鐵床架上的螺絲，然後拆下鐵枝作武器。他更指那裏除了槍和炸彈外，甚麼武器都有。有一次，他更目睹有人在營房用火酒和電油放火，並封死了出入口，以致多人死傷。杜德雲表示當時並無太大感覺：「整日見到有人打架，有人死，見得多就慣。」營內矛盾頻仍，他們都變得麻木，見怪不怪。其後，警察把南越及北越人分隔開兩個營房，平息動亂。
當時單身男子移居外國的機會較低，故2000年望后石難民營關閉後，持難民身分的杜德雲只得留在香港定居。離營後，他一度於屯門新墟街市天台露宿，現居住在大角咀的板間房，從事地盤工作為生。回想過去，他的祖父和外袓父都是地主，家境富裕，杜德雲悔不當初：
「如果當時沒有到香港，我在越南應該有家庭，甚麼都有。但是現在來了香港，50多歲了，卻甚麼都沒有。」
現居越南的母親曾勸他回家：「你在香港死了也沒人理，回越南至少有家人和親戚。」但是當年他偷渡來港時，家中給了他不少金飾和錢財，如今卻一事無成。他慨嘆，倘若他有足夠金錢在越南生活，他會毫不猶豫選擇回越南。不過，現在只勉強能餬口的他，認為自己沒有面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