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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無奇的離別

林衍宏

說來慚愧，直至在決定做互委會故事的時候，
與大自然共樂
我才第一次聽過互助委員會這名堂。

別人說當年今日是十分麻煩的題目，既要兼顧
當年，又要兼顧今日。更難的，是要尋找已經消失 蘇曉欣
或將要消失的東西來書寫。
做鄉郊保育這議題，走訪了荔枝窩村，採訪住
可能這幾年來的香港人早已習慣離別，在尋找 在裏面的村民。到訪荔枝窩，先要經歷一個半小時

題目的一刻才發覺，原來單在今年已經有這麼多舊 的船程，途中手機失去訊號，除了閑聊或睡覺，就
香港的事物已漸漸消失了：珍寶海鮮舫、東鐵「烏 只能邊聆聽船上導賞員講解，邊觀賞四周風景，例
蠅頭」列車、霓虹招牌、大大小小的老店等等。 如導賞員會形容岸邊岩石，形狀好像五花腩和鬼

寫個文章、在社交媒體上寫兩句懷念的說話， 臉；又看見多隻白鷺追在船後，伺機捕食被船驚動
然後安然地接受它們的離去，似乎是香港人近年來 而跳出水面的魚，尚未到達目的地，便開始感受到

面對離別的方法。 大自然的趣味。
在採訪的過程中，我有幸遇見不少盡己之力， 與當地村民詳談後，感覺他們留守村落，亦是

服務街坊多年的互委會人士。他們扎根地區多年， 因為想親近自然。當村民被問到在村內的娛樂活動
但從來不求人記住自己的「豐功偉業」；不會大肆 時，有人指自己將農耕視為興趣，「落田當係去
宣揚自己成功爭取紅綠燈多停幾秒。只是踏實地每 玩」；有人則喜歡早上到碼頭看日出，晚上帶著愛

天打開辦公室的大門等待有需要幫助的人到來。他 犬在樹林中漫遊；亦有人喜愛用天然山水洗澡，被
們做的，是沒有酬勞又吃力的工作。 太陽光曬醒。訪問過程中，發現村民對生活要求不
高，例如「食飽飯周圍行吓」、「做完嘢飲罐可
在區議員消失殆盡的時代，互委會已成為最接
樂」，他們就已經滿足，卻格外重視附近的一草一
近基層的地區組織。但到了今天，就連最務實、最
木，希望能親手打理好周邊環境。
低調的組織，也要被抹殺了。民政署回覆關於取消

互助委員會查詢時，用了近一周的時間，將記者會 受地理與資源限制，在這山旮旯地方，生活可
上堂而皇之的措辭，一字不漏地搬上了回覆的信 謂是簡單得多。村內沒有豐富的各國料理，就只有
件，實在殺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炆豬肉、炒米粉等鄉村特色菜；沒有繁華的招牌燈
飾，就只有背山面海的自然景觀；沒有密集的高樓
我並不喜歡過分緬懷昔日香港光輝的論調，互
大廈，就只有幾十間具有傳統建築特色的客家村
委會的消失自然有其原因。我只希望不會有人又再
屋。這裏屏蔽掉許多物質的誘惑，令人有更多機會
搬着「懷舊」、「歷史」、「昔日香港」等等的陳
直視大自然，甚至從中收穫些許的快樂。
腔濫調大肆炒作互委會，在它消失前的一刻才趕忙
打卡、研究、緬懷一番，實在嘔心至極。讓他們靜 兩次走訪，姑且淺嘗到一點鄉郊風情，確實比
靜地消失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似乎是最好的結局。 市區生活更悠閑、更清靜、更簡單，是難忘的體
驗。比起遊人，日夜定居在這裏的村民，想必體會
更深。不論是從英國回流，或是從市區搬入，都是

選擇遠離人群，與自然同樂。

大學線月刊 2022年10月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