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選神話 能延續至立法會選舉嗎?

立法會會議廳(眾新聞提供)

上年的區議會選舉,被視為一場「變相公投」,讓市民對抗爭運動及政府施政表態。社運氣氛影響下,投票率史無前例高達七成;民主派選情勢如破竹,奪得八成六的議席。立法會選舉將於今年9月舉行,過往民主派都是「贏票數,輸議席」,在這場策略配票極重要的選舉中,傳統泛民、本土派和素人之間能否成功協調出選名單?民主派能否再下一城,取得過半數議席,打破建制派的議會控制權?

記者 | 楊文敏 編輯 | 莊芷韻

與區選的單議席單票制不同,立法會選舉地區直選採用比例代表制,不是票數多就能取得最多議席,配票成為關鍵因素。港大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在2016年立法會選舉提出「雷動計劃」,希望在選前協調民主派參選名單,集中票源,鼓勵選民投給勝算較大的候選人。不過有本土政黨不信任計劃,傳統泛民內部亦有爭議,參與計劃的選民也比預期少。結果,上屆立法會民主派在新界西得票率超過五成半,但九席中只取得四席。為免再次出現協調不當、「贏票數,輸議席」的局面,戴耀廷及區諾軒一同協調今年選舉民主派的出選策略,目標取得立法會議席「35+」,在地區直選和功能組別合共70個議席中取得35席或以上。

各區協調進度不一 新界西難度較高

繼2016年「雷動計劃」,戴耀廷今年再次牽頭民主派協調,提出結合協調會議、公民投票、民調、棄選及配票的構思。他接受本刊訪問,指經歷2014年佔領運動、去年反修例運動等事件,觀察到政權對反對聲音的打壓越趨強硬,因此民主派取得立法會過半議席是「反制政府的更強大憲制武器」。

五個選區中,港島區、九龍東、九龍西已開展首輪協調會議,素人、本土派及傳統泛民均有參與。新界東則初步達成共識,將討論兩個方案,一是支持有約束力的初選,即只容許勝出的六至七張名單報名參選;另一個方案是無約束力的「雙軌方案」,即是初選結果只作參考,民調排名第七以外的參選人需在選舉日棄選。戴耀廷透露各區暫時共識是7月提名期前舉行公民投票,選出支持的民主派名單。選舉前一星期會公布民調結果,排名不在目標議席數目內的候選人便要退選,並聯合呼籲每個分區投票給最高勝算的參選名單。

民主派協調機制構思 (根據訪問内容)

然而,新界西的協調難度比較高。戴耀廷解釋,新界的選區議席數目多,出選名單因而較多,並且來自不同派別,所以對協調的關注點、看法等會有更大分歧,較難達成共識。區諾軒表示有部分素人及組織拒絕參與協調,還有一些潛在、有意出選的民主派人士從未表達立場,可能在截止報名前突然宣布參選,協調機制便難以處理。區諾軒說,協調會議上曾討論萬一出現上述情況,泛民陣營是否願意推薦一個無參與協調、但有勝算的候選人作為聯合推薦的名單之一。惟未有定案,暫時只傾向推薦有份參與協調的名單。

去年區選前,戴耀廷曾說民主派能獲得超過300席的預想成真;對於未來立法會選舉,他認為在選民意識強化之下,民主派支持者明白投票是抗爭的一部分,有信心做到策略投票,即使未能取得過半議席,民主派的議席都會超過上屆的總數。

戴耀廷對民主派選情審慎樂觀,有信心選民能做到策略投票。(受訪者提供)

素人區議員合組新政黨 對協調有保留

經歷反修例運動,有抗爭者渴望革新議會,讓年輕聲音進入議會;不少政治素人嶄露頭角,當選區議員,成為不容忽視的新勢力。2月開始,有約40名素人區議員計劃籌組新政黨,主力召集人兼元朗區議員巫啟航表示,新政黨的理念更重視香港的自主及本土思維。他指新政黨有意派人參選立法會選舉,同樣以民主派「35+」為目標。

巫啟航擔心協調機制對知名度較低的素人不利。(受訪者提供)

不過,新政黨對協調的公平性有保留:「我們憂慮的地方是本土派及泛民主派的席數比例上會如何分配。」巫啟航引用民間記者會於3月中就立法會選舉前期的民意調查,接近二萬六千名受訪者當中,超過八成人同意「應該優先推動本土派或者素人參選,避免過往泛民不積極作為的情況出現」,他期望能協調一個最大比例的素人及本土派議席數目。

新政黨成員之一、屯門區議員張可森正積極考慮在新界西出選立法會,他同樣擔心協調機制對素人不公平:

「初選篩選的話會令我、或者一些知名度較低的素人很容易被淘汰;或者初選在多票制下,政黨有很多隊名單,變相也壓縮了素人的空間。」

他指協調機制未有定案,還有問題需要處理,未能確定最終會否參與協調,但樂意加入討論。

張可森指若協調機制最終對素人不公平,不會參與協調。(受訪者提供)

油尖旺區議員李傲然曾表示有意出戰九龍西,不過他5月3日在社交媒體宣布,現階段不會以名單第一位參與九西選舉。曾任理大學生校董的他,在去年理大衝突時曾因介入調停疑被警察打傷,在政治素人中有較高的知名度。李傲然認為以往傳統泛民議員做事較客氣,著重與政府「好來好去」;可是在他眼中

「特區政府和香港人已經是血海深仇,我不覺得需要太好來好去,因為問題是政府做的事根本就不合乎民情。」

他預料素人與傳統泛民的政治理念不一,將成為協調的隱憂,容易因此發生爭拗導致協調失敗。雖然如此,他仍會參與協調,而現時只是初步商討,所以不想過早蓋棺定論。

李傲然指傳統泛民及素人都需放下某些原則及教條,否則難以協調。(受訪者提供)

傳統泛民理解素人擔憂 承諾遵守機制

雖然民主黨公民黨早前均於Facebook及記者會,公開承諾願意遵守協調機制,但有素人擔心,若最後民調結果不利兩黨的候選人,他們會仗著資源和選民基礎不退選。公民黨副主席兼2020年立法會選舉策略委員會主席賴仁彪,受訪時再次承諾會遵守協調結果,若公民黨不在推薦名單內,將會主動退選。有意見質疑兩黨只作口頭承諾,未必可靠,賴指上屆立法會選舉中,已有公民黨陳琬琛為保「超級區議會」泛民第三席而棄選的先例,希望市民對他們抱更大信心。我們亦有向民主黨查詢對協調的看法,但截稿前未有回覆。

賴仁彪理解素人對協調機制抱有懷疑,會擔心機制偏袒過往有參選人士,但不同意把素人視為抗拒協調的陣營。他透露在九龍西的協調會議上,暫時已知的12張名單均有出席,素人在會上亦主動提出質詢,

「戴耀廷主持的會議每次都特別重視和關注素人的看法,在保持原有參與者認同下,去解決素人提出的疑慮,這也解釋我們需要較多的時間商討。」

賴仁彪(前排右二)指反修例運動令民眾政治覺醒。(受訪者提供)

而且,賴仁彪形容本土派素人和傳統泛民是良性競爭,素人作為新型政治力量,能成為健康的政治壓力,使傳統泛民政黨與時並進。他分析,區選中素人議席增加,泛民主派亦得到同樣比例的增長,公民黨由11席增至32席,故兩方關係並非此消彼長。不過,即使素人在區選大勝,在立法會選舉不能掉以輕心:

「希望素人能抱著謙卑的態度面對每一場選舉,一次的勝利不代表下一次的順利,在區議會的支持並非可以順利過渡成為立法會的支持。」

中央發話阻止「奪權」 民主派步步為營

除了民主派內部協調有難度,區諾軒亦憂慮中間陣營彈起,會分薄民主派票源。自由黨榮譽主席田北俊在3月接受媒體專訪時表示,計劃與前財政司司長曾俊華、周梁淑儀等,扶助愛國愛港的年輕人出戰立法會選舉,吸納「七成淺藍,三成淺黃」的票源。區諾軒指中間派勢力的威脅大,民主派很大機會失去「淺黃」、立場中立的選票。他以上屆王維基參選港島區為例,他取得逾三萬三千票落選,民主派同時因被搶票,由原本預期的四席變為三席:「香港島有很多人不是基於黃藍立場投票,而是根據候選人的社會地位投票,所以未必會支持民主陣營的候選人。」

區諾軒預計若民主派無法奪過半數議席,基本法第23條或會在未來四年通過。(受訪者提供)

另外,中央也對這次立法會選舉高度重視,中聯辦主任駱惠寧曾以反對派「奪權」來形容民主派立法會議席過半,全國人大常委譚耀宗亦在媒體訪問中表示:「若民主派控制議會,對香港而言是嚴重憲制危機,中央自有辦法應付,不會坐視不理」。故此,區諾軒預料中央必定會對民主派多番打壓,或會再次撤銷民主派人士的參選資格、「DQ」民選議員。在「DQ」風波下參與2018年補選,去年9月香港眾志周庭提出選舉呈請勝訴、隨即失去立法會議員資格的區諾軒坦言:

「沒有方法處理……大家只能小心行事,避免觸碰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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