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
最終他們還是給程益中找了一個經濟犯罪的罪名,一如艾未未。當手銬帶在程益中手上時,看守所的人撂下了一句話:「程總,你知道這意味著甚麼嗎?送你八個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面對恐嚇,程益中不怕,也不信。他說:「他們沒有辦法讓我身敗名裂,這個是我的內心世界,由我決定。就算他們讓我坐了十年牢,二十年牢,我絕對不會人格破產,從頭到尾我都是很堅定的。雖然有些人會上當,但我肯定知道我是誰,我做過些甚麼,我不會遭到那樣的報應 。」
獄中的生活是無休止的審訊,為讓程益中認罪,看守所的人軟硬兼施,使出渾身解數。不給飯吃、不給睡覺、不給水喝,二十四小時燈光照射的肉體折磨已是家常便飯。也有看守所專門組織的「辱罵團」,對程益中全天候不間斷地辱罵。
當地檢察官甚至打出了溫情牌,讓女大學生看望他,替他慶祝生日。在牢獄中備受折磨的程益中想起了家人,幾乎要落淚。他猛然意識到看守所的人是要拍下他流淚的畫面,以在外面造成「程益中認罪,悔不當初」的假象。程益中強忍住眼淚,要求返回牢房。
一百六十多天之後,因為證據不足,程益中無罪釋放。回憶起來,他認為正是有這樣一場惡戰,才最終真正成全並塑造了自己。人生中最慘烈的預言都沒有真正毀掉他的生活,這讓他更認同之前一路堅持的價值,也更有勇氣繼續做下去。
「被上帝詛咒的國度」
程益中認為報人的最大禁忌不在於被奴役,而是自我奴役,不是被審查,而是自我審查。他常常向人解釋自己在微博上對極權為何咬牙切齒,發言不遮不攔:「就是為了讓他們看到,如果要殺頭,我早就被殺一千遍了,像我這樣說都好好的,你們怕甚麼?」他認為媒體人的最高責任是想方設法把現實禁錮的籠子擴大,爭取更多自由的空間;而最低最低的責任是要把籠子里的空間用盡,而不是躲在籠子的中間。
程益中痛心地說道:「中國是一個可悲的民族,非常可憐,我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上帝的詛咒。中國人奴性,自我奴役要遠遠大於別人施加的奴役。」而中共這六十年用謊言、恐懼、利益誘惑,三者齊下塑造了中國人的這種可恥的國民性——只要自己沒事,對別人遭受的痛苦漠不關心。極權在中國的成長跟每一個普通中國人自私、懦弱的品性和對不公義的縱容不無關係。但程益中認為這種局面不可怕,制度改變,一切都會改變。他說「靠謊言和恐懼建立起來的強權是不堪一擊的」,一如前蘇聯的倒台:「全世界都知道它是在裸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