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杭州亞運完滿落幕,港隊以53面獎牌戰績創下歷史,香港運動員拼搏的身影深深刻在觀眾腦中。在淳安單車場地上演的全能賽記分賽中,一位身披港隊單車服的選手,在場內低頭拼命衝刺,逐步縮少與前列選手的分差,重回三甲行列。衝線一刻得悉能摘銀,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振臂高呼。受訪時,他哭成淚人,激動訴說自己數月前曾徘徊在退役邊緣,後咬牙重回亞運征途,終令自己無悔。這正是本屆亞運男子場地單車全能賽銀牌得主梁嘉儒。
這是他近10年單車生涯第一面大型賽事個人項目獎牌。12歲加入港隊青訓,中學畢業後踏上全職單車運動員之路,27歲的梁嘉儒在10年間曾為李慧詩陪練,協助她備戰里約和東京奧運。他也參與了過百場賽事,卻始終未在大賽舞台上做出亮眼成績,直至這次亞運個人賽奪銀,他的能力才被世人看見。
記者|梁喻珊 編輯|郭寶鴻 攝影|郭寶鴻
梁嘉儒三歲時被家人推著去學單車,小時候的他身體營養吸收較差,又不願意吃東西,便被父親逼著騎單車鍛鍊。他說自己並沒天份,學單車時被父親逼著學平衡,用了約四個月才能脫離輔助輪,花了半年才學成。他起初未能樂在其中,幸好有親戚家的孩子作伴,一路上也結識不少朋友,漸漸喜歡上單車。
自言沒天份 獲領隊賞識踏入職業之路
九歲時參加「全港醒目仔單車大賽」,參賽兩次才獲季軍,誰料他被獲邀加入Xspeed車隊。為此,梁嘉儒放棄了同時在學的空手道,在華富邨成長的他亦搬去大圍與外婆同住,轉讀沙田的學校,每天放學就趕到火炭體育學院訓練。他在車隊中結識不少良朋知己,而領隊司徒先生更是梁嘉儒單車路上的伯樂,自小對他的教導與幫助,梁嘉儒仍未忘記,認為自己能走到今天,大都歸功於他,可惜領隊在數年前因病離世。梁嘉儒直言:
「我很想念他……他在世時,我有甚麼不開心就會找他傾訴。他跟我爸爸差不多年紀,跟他聊天就像和家人聊天一樣,而有些無法向家人傾訴的事,和領隊聊會比家人更舒服。」
後來,12歲的梁嘉儒獲車隊推薦,參加香港青少年代表隊訓練班,通過測試賽後加入港青。他不擅長唸書,家人、教練亦認定他會以單車作職業。2014年完成中學文憑試後,他隨即加入港隊,成為全職單車運動員。
為李慧詩陪練 在大小比賽嶄露頭角
成為全職運動員後,梁嘉儒仍未擔任單車隊主力,每日除訓練外亦為主力隊員陪練,16歲起為「牛下女車神」李慧詩擔任陪練,為她備戰里約奧運、東京奧運。皆因李慧詩能力超群,需要體能、速度更佳的男生作為她練習時的假想敵;還需靠一班車手營造類似比賽的環境,幫助她找回比賽的狀態,帶領她衝線。梁嘉儒後來接受訪問說,那段時間是他最開心的時候,各種訓練他都承受得到,在速度上有很大的進步。
2017年以小將身份頭角嶄然的他,在各種小型比賽的個人賽也有不俗成績,但到亞運、亞錦賽等大賽的表現就相對失色。今年6月的亞錦賽,梁嘉儒在全能賽首三項賽事(捕捉賽、配速賽、淘汰賽)後,成功擠身前三名,但在最後一項賽記分賽發揮失準,最後僅以第六名完成。
「我通常贏得最多都是小比賽,在大比賽上我就會容易沒有成績,每次都是。」
十年全職運動員生涯裡,他經歷了兩次亞運,2018年雅加達亞運他以團體身分作賽,身為男子團體追逐賽「五小虎」一員,他曾夥拍張敬樂、梁峻榮、高肇蔚及繆正賢,奪得團體追逐賽銀牌,賽後他卻在隊友被傳媒圍訪時,悄悄離開人群焦點。憶起那面銀牌,梁嘉儒覺得是運氣成分居多,他當時剛剛上位,並非車隊主力;碰巧比賽時其他車隊不在最佳狀態,而港隊平穩地踩出一貫水準,才順利衝上頒獎台。但他直言今年這屆亞運不能再靠運氣,「你哪有這麼多運氣?」
2022年杭州亞運因疫情延至今年,梁嘉儒已經27歲,自覺年紀漸大,未必能再多等四年,他將今屆杭州亞運視作最後一屆。而且這是他首次在亞運參加個人項目,他由2018年開始作準備,為此目標奮鬥。
退役邊緣遊走掙扎 歸來終奪亞運個人賽獎牌
2020年起,梁嘉儒改變原本的訓練模式,將目標放在全能賽,希望爭取到個人賽事的獎牌。對比起他同樣會參與的公路賽、捕捉賽和麥迪遜賽,全能賽需要選手一日內完成捕捉賽、配速賽、淘汰賽、記分賽四項賽事,戰術亦需要轉變。全能賽考驗耐力之外,又需要具備肌肉爆發力,所以他增加訓練量之餘,還加入短距離衝刺訓練。他也會瞄準規模較小的比賽,每隔數月便鬥一場,令人印象深刻的當屬2021年陝西全運會全能賽,他在最後一項記分賽一路踩出優勢下,卻在最後七圈不慎「炒車」,膝蓋有多處擦傷,他在餘下五圈回到賽道繼續比賽,仍然以第二名衝線,總分排行第三奪下銅牌。
今年9月杭州亞運男子場地單車全能賽,梁嘉儒面對中日韓、烏茲別克等勁敵,在前三場賽事後,名次與亞錦賽一樣,排在第三位,距離獎牌還有一步之遙,但選手分數相差無幾,形勢緊張。在最後一項記分賽,被南韓與烏茲別克選手超過後,梁嘉儒在最後25圈用盡全力衝分和再超圈,以總分143分反壓阿聯酋車手的131分,奪下銀牌。
衝線後他振臂高呼,賽後接受傳媒訪問時亦難掩激動,淚流滿面,用顫抖的聲線斷斷續續地訴說過去一年來的掙扎,成為本屆亞運中難忘一幕:「其實去年10月我已經想過退役,有三個月停止了訓練,我想著只是差半年就到亞運,不如堅持下去…….這面銀牌叫做對得起自己,我準備了幾年就是為現在這刻。」
明明四年前已決心備戰亞運,明明亞運近在咫尺,梁嘉儒去年10月卻想退役,是因訓練陷入瓶頸、喪失信心?還是有其他考慮?他不欲言說。可在暫停備戰亞運的三個月裡,他並非完全放下單車,即使停止了體院系統性的密集訓練,不用在場館或公路踏上一百多公里,但仍會報名參與本地賽事保持成績,也轉以興趣的形式與單車相處。
梁嘉儒不想數年的努力付諸流水,更不想日後因缺席亞運而悔恨不已,他最終回歸訓練,要在九個月裏追回進度並不容易:「覺得辛苦難捱的時候,就想想可以在亞運中取得成績,一直都是這樣想,去練回最佳狀態。」到了真正考驗成績的亞運全能賽賽場,梁嘉儒在最後一場賽事被其他選手超趕,總排名一度跌至第五位。以為重蹈三個月前亞錦賽覆轍,再次抱憾而回,他卻從沒放鬆腳下的力度,咬緊牙關一圈圈追回分數:「我什麼也沒有想,向前追就是了……看到其他選手一個個落後,我就知道自己還有機會。我跟自己說不可以收小力度,否則這四、五年努力就全部化為烏有。」
幼年的興趣變成職業,梁嘉儒坦言放假不太想接觸單車,興趣變成駕車兜風,在駕駛座內放空自己,就如與我們見面當天,他就開著這輛鮮亮的藍色寶馬。(郭寶鴻攝)
每面獎牌背後是隊伍的共同努力
多年來當陪練,梁嘉儒自言在過程中不斷從參賽選手身上學習、成長。從陪練成為主力,以亞運奪銀姿態走入大眾視線,梁嘉儒也說賽後收到陌生人的祝賀,但他深知每位能站上頒獎台的單車運動員背後,少不了一眾隊友、教練的默默付出,因為他曾經也是在幕後默默為隊伍付出的其中一員。
梁嘉儒強調,看似沒有驕人成績的選手也值得更多關注。很多運動員一直突破自身紀錄,無奈公眾和教練認可的「成績」只是獎項,但沒有獎牌不等於沒有努力、沒有成就。他大讚高肇蔚及繆正賢兩位在香港單車界奮鬥多年的前輩,又讚揚本屆出戰的新力軍伍柏亨、朱浚瑋等潛能無限,這股年輕力量亦能推動港隊創出新佳績。
「(我覺得)不應該著眼眼前有成績的人,反而在幕後的(運動員)都需要關注,否則會很頹廢的,因為我都曾經是這些角色。」
梁嘉儒為自己奪牌而令單車在香港得到更多關注感到高興,為本地單車運動出一分力的同時,又多一分政府為單車項目增加資助的機會。 (郭寶鴻攝)
卸下裝備後與常人無異 奪獎後職業之路仍充滿變數
梁嘉儒為港隊效力至今,轉眼間已將近10年,終在杭州亞運以一面個人賽銀牌證明自己。談到之後的目標,他說沒有明確的參賽計劃,也未決定是否要延續單車生涯,一如其「感覺行先」的個性;若最後仍決定退役,可能會考教練執照,利用一技之長展開另一個職業生涯。
「得到這個獎並不等於會令我繼續騎下去……可能更多的是圓了我的心願。」
梁嘉儒的單車生涯與其獎項:
時間 | 賽事 | 項目 | 成績 |
2023.9 | 2022杭州亞運 | 個人公路賽 | 第十五位 |
2023.9 | 2022杭州亞運 | 場地單車麥迪遜賽 | 第四名 |
2023.9 | 2022杭州亞運 | 場地單車全能賽 | 銀牌 |
2023.6 | 亞洲場地單車錦標賽 | 場地單車全能賽 | 第六名 |
2023.6 | 亞洲場地單車錦標賽 | 場地單車麥迪遜賽 | 銀牌 |
2023.6 | 全國場地單車錦標賽 | 場地單車麥迪遜賽 | 金牌 |
2023.6 | 全國場地單車錦標賽 | 場地單車全能賽 | 金牌 |
2021.9 | 第十四屆全國運動會 | 場地單車全能賽 | 銅牌 |
2019.1 | 亞洲場地單車錦標賽 | 場地單車捕捉賽 | 銅牌 |
2018.9 | 場地單車亞洲盃 | 場地單車全能賽 | 金牌 |
2018.8 | 2018雅加達亞運 | 場地單車團體追逐賽 | 銀牌 |
2017.5 | 全國場地單車錦標賽 | 場地單車30公里記分賽 | 金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