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全港聚焦新冠肺炎之際，另一種非典型肺炎也於今年2月悄悄襲港。港鐵彩虹站爆發退伍軍人症集體感染，涉及15名病人。衛生防護中心其後公佈，當中至少8名病人的臨床樣本，與彩虹站淡水冷卻塔樣本中的退伍軍人桿菌基因序列吻合，直指彩虹站水塔是該群組個案的感染源頭。
退伍軍人症一般是因為患者吸入由人工製水系統（如冷卻水塔、噴水池）釋出的受污染水點和霧氣而染病，不會人傳人。這次通過港鐵冷卻水塔傳播退伍軍人桿菌，附近居民和每天數以千計的行人均有機會感染，足見其隱患。為何水塔內的水會引致這次集體感染？市民應該怎樣預防？
記者｜吳芷榕 編輯｜谷蘇瑩 攝影｜吳芷蕎
今年2月短短一個月內，衛生防護中心公佈了共15名退伍軍人症群組個案的患者（12男3女），年齡介乎52至94歲，集中居住在觀塘彩虹邨、坪石邨等屋邨。彩虹區區議員莫灝哲透露，其中一人本身患有長期病患，平時有乘搭港鐵的習慣，感染退伍軍人症後肺功能變差，需要在深切治療部（ICU）留醫，並要使用呼吸機。該名患者的兒子透過議員表示，他對港鐵的處理措施和態度非常不滿，認為冷卻水塔水樣本已檢測出含有退伍軍人桿菌，但港鐵公司並沒有承認責任或提供援助。莫議員透露正在公開收集受影響家庭的名單，計劃協助他們向港鐵提出訴訟。
議員莫灝哲批評港鐵對這次事件責無旁貸，質疑事發前的退伍軍人桿菌濃度檢測為何沒有超標。目前機電工程署只會公開《淡水冷卻塔水樣本檢測統計數字》，當中列出抽查的水樣本數目和含菌量超標的水塔所在地。但他認為除此之外，政府有需要定期公開水樣本測試報告給公眾查詢和監察，衛生署亦有責任徹底調查感染途徑，避免再次出現大規模感染。
水塔近馬路存隱患 專家建議加密檢測
根據機電工程署規定，港鐵每三個月便需為水塔進行退伍軍人桿菌含量測試，含菌量不超過10菌落/mL便可視為低於「行動水平」。除港鐵的自行檢測之外，機電工程署每月也會抽查全港冷卻水塔，並協助衛生防護中心的流行病學調查進行抽樣化驗。記者查閱機電工程署的統計數字發現，去年11月至今年1月的檢查中，港鐵冷卻水塔均不在超標水塔名單之列。但爆發集體感染後，衛生防護中心2月13日公佈，彩虹站4個冷卻水塔中，有3個的水樣本被驗出含菌量超出行動水平，其中一個更超出170倍。
港鐵總監李家潤14日公開回應傳媒時表示，有關冷卻水塔主要協助冷氣系統散熱，設於車站外，冷卻的水並不會流入站內，強調不會對乘客構成影響。惟衛生防護中心於3月4日再公佈化驗結果，證實感染群組內至少8名病人的臨床樣本與兩個彩虹站水塔水樣本，顯示出相同基因序列的嗜肺性退伍軍人桿菌血清1型。中心發言人指，調查顯示該站冷卻水塔極有可能是個案的感染源頭。
若水塔的水不會流入站內，十多名街坊又是如何染病？
建設環境顧問公司Kelcroft首席工程師John Hebert長期關注香港退伍軍人症情況，表示不同意冷卻水塔不會影響乘客的說法。他認為水塔位置靠近地鐵站出入口，乘客雖然在站內時安全，但進出彩虹站時還是會受影響。對於水塔怎樣傳播病菌，他推測因為該站水塔靠近清水灣道8號大廈的空調系統，水塔內的污水霧氣可能通過空調進風口和排氣口進入附近大廈，容易造成退伍軍人症大規模爆發，而感染個案中近一半（7宗）居住的坪石邨也靠近清水灣8號大廈。
他又指該處水塔和大廈空調系統的距離亦有機會違反《淡水冷卻塔實務守則》最少相距5至7.5米的規定。但現時根據守則，即使未能符合最小距離，擁有人只需提出其他緩解措施和有力理據供機電署考慮，並不存在罰則。
在15宗個案中，大部分患者居住的彩虹邨和坪石邨均靠近彩虹站。
John認為，彩虹站的冷卻水塔接近交通繁忙的清水灣道，馬路附近的空氣較髒，周圍的揚塵會累積在水塔內，令水塔環境更利於細菌滋生，因此需要加密現時每三個月一次的含菌量測試。另外，他認為現時關於冷卻水塔的規例不夠完善，有待改革，例如含菌量測試和消毒保養的頻率應取決於每個水塔的環境和運作情況，而非劃一。靠近人流密集地區、樹木草地的水塔，和建於高樓上的水塔應有不同標準，前者的監測和消毒頻率應該更頻密。
John批評，整體來說，政府和港鐵就這次事件提供的資訊太少，透明度低。對於事前未檢測出含菌量超標，他指從目前公佈的資料無法得知是檢測還是消毒方面出現問題，且衛生防護中心沒有公開水樣本含菌量具體數值，推測是為了避免引起公眾恐慌。
肺炎疫情增檢疫機會 市民可以熱水殺菌
退伍軍人症爆發時正值新冠肺炎蔓延，媒體相關報導寥寥可數。但事實上，在今年2月1日至3月7日短短一個多月間，衛生防護中心在全港已錄得30宗退伍軍人症個案，約為過去兩年同期的3倍（2018年8宗，2019年6宗）。中大微生物學系葉碧瑤教授指出，退伍軍人症的病徵和新冠肺炎非常相似，同樣包括疲倦、頭痛、咳嗽、發燒、呼吸困難等肺炎症狀。不過，以往因肺炎症狀入院醫治的個案，因為比較普遍，未必會聯想到是退伍軍人症感染，亦不會去深究，故實際患病人數可能遠遠多於確診通報人數；但在新型冠狀病毒的影響下，對呼吸道感染的症狀檢驗更仔細，變相可能令退伍軍人症確診個案增加。
預防退伍軍人病委員會委員謝立亞教授表示，退伍軍人桿菌不像新冠肺炎會透過人與人之間的接觸傳播，而是吸附於水滴、蒸氣或霧氣，再被人體吸入。她認為這次事件最有可能是通過水霧等氣溶膠傳播細菌，但很難推測「超級傳播者」是水塔還是港鐵其他設施。退伍軍人桿菌源自於人工製水系統的污水，市民很難從源頭預防。衛生防護中心亦指退伍軍人症暫無預防疫苗。
預防退伍軍人病委員會謝立亞教授表示，是次群組感染已經算是退伍軍人症「疫情」。（受訪者提供）
不過，葉教授提醒，退伍軍人桿菌在攝氏25-45度的溫度下最容易滋生，所以日常使用60度以上的熱水基本上也能殺死藏在水管的細菌，而衛生防護中心也建議使用經煮沸的水作飲用、刷牙及漱口用途。此外，葉教授說，也可留意家中花灑頭、渠喉等容易滋生細菌的位置有否生銹或積聚微生物，及時清潔或更換老舊水管。
港鐵、衛生防護中心：彩虹站冷卻水塔樣本已通過復驗
衛生防護中心驗出彩虹站水塔退伍軍人桿菌超標後，已要求港鐵立即停用該站4個冷卻水塔，並分別於2月4日及12日進行消毒。衛生防護中心3月10日回覆本刊查詢，指已複驗相關水塔經消毒後的水樣本，樣本的退伍軍人桿菌濃度已符合標準。
港鐵公司事務處回應本刊查詢，表示十分關注事件，已安排對彩虹站及其餘車站冷卻水塔進行全面清潔及消毒，檢視和優化了冷水塔的維修保養及清潔消毒的安排。彩虹站的4個冷卻塔通過復驗後於3月3日重開。港鐵表示對車站冷卻塔有嚴謹的維修保養程序，包括每周檢查、每半年進行一次全面的清潔及消毒，並聘請專業承辦商每月定期消毒殺菌、及每三個月抽驗水樣本。
對於是次彩虹站附近社區爆發，機電工程署回應，已要求港鐵公司即時採取改善措施，包括改善現有淡水冷卻水塔的維修保養程序和操作系統，進一步提高冷卻水塔運作的安全性。機電署已就公眾憂慮，對港鐵站內的所有淡水冷卻水塔進行一次特別巡查。
彩虹站水塔，冷卻水塔的作用是為制冷系統散熱。（吳芷蕎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