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味、粟米味、蛋糕味……這些不是食物的味道，而是電子煙商為吸引年輕人推出的煙草口味。相比傳統煙，電子煙的產品外形、味道和包裝都較多元化，甚至有年輕人誤認電子煙是「兩害取其輕」的替代品。今年2月，政府提交修訂草案，建議全面禁止電子煙進口，其一考量是阻止青少年接觸這類產品。站在年輕人的角度，他們又怎樣看電子煙和新例的推行？
記者｜蔡健行 編輯｜關嘉怡 攝影｜關嘉怡
香港現時並未立法規管電子煙，包括禁止售予未成年人士、在包裝加入健康警示等。今年2月，政府向立法會提交《2019年吸煙（公眾衞生）（修訂）條例草案》，建議禁止進口、製造、售賣、分發及宣傳另類吸煙產品，包括電子煙，但購買和在非禁煙區內使用則不屬違法。草案已進行首讀和二讀，若三讀通過，將於今年8月15日生效。教育界和醫學界表示支持的同時，亦有不同聲音質疑法例成效。對於政府「禁賣不禁買」的方向，有未成年煙民表示未必能阻止他們繼續接觸電子煙。
現無年齡規管 未成年人士容易購買
17歲的Mark現時就讀中四，中一時被相熟的師兄姐慫恿吸食傳統煙，後來上癮，現已有三年煙齡。中二轉校時，朋輩間流行吸食電子煙，加上煙油有不同口味、可以用霧化器噴出煙圈和「玩花式」，他就被吸引轉食電子煙。
Mark說他當時跟同學到灣仔一間商場的電子煙專門店購買，即使身穿校服亦未見店員阻止，甚至有人向他們推銷。他購買的煙機加煙油售價不超過500元，一支煙油大概為98元，每支大概可吸食三星期。電子煙煙機如無損壞可一直使用，煙油用盡後則需更換。煙油價錢對他而言不算昂貴，零用錢足以應付。相較傳統煙，Mark覺得大部分人對電子煙的接受程度較高。他和同學吸食電子煙時，別人只對電子煙特別多的煙霧量感好奇，不會像看到傳統煙煙霧時避開或掩蓋口鼻。不過，吸食電子煙後約兩個月，Mark便轉回吸食傳統煙，覺得電子煙無法解決煙癮，「好像無食過煙一樣」。
現時政府並沒對電子煙銷售作年齡規管，未滿18歲人士能輕易在市面上購得。記者曾到旺角、深水埗等經常有學生流連的格仔鋪觀察，雖只有零星店舖售賣，但在社交媒體也不難發現，有電子煙商店以「學生價」作招徠，又用「型」來標籤電子煙。記者曾自稱顧客向網店職員查詢，職員表示不論在他們租用的格仔鋪裡或是網上，未成年亦可購買，更形容是「常事」。
電子煙資訊不足 誤認禍害少
Mark主要從網上接收電子煙資訊，他舉例說有網站聲稱電子煙只是水蒸氣，也有專門店店員指電子煙能夠幫助戒煙。Mark又指衞生署舉辦的學校講座，只集中提及傳統煙對健康的禍害，未有提到電子煙、加熱煙等新型煙草產品。他認為沒甚麼渠道能知道電子煙的禍害，亦無從證實資訊的可信性。因此，他和身邊朋友一樣相信電子煙禍害較少，「感覺健康很多」。
同為17歲的家康（化名）去年暑假後輟學，現於一間金融公司任職電話問卷調查員。剛輟學後頗為空閒，沒甚麼人生目標，於是開始接觸傳統煙。吸煙三個月後，他見有網站聲稱電子煙能幫助戒煙，便嘗試一下。
家康在觀塘的專門店購買電子煙，購買時未有店員查問其年齡，他認為只要樣貌看起來「夠秤」，店員不會阻止；但據他了解，曾經有人因外表稚嫩而被拒門外。家康為嘗試不同味道的電子煙，最高峰曾同時購入朱古力、焦糖、抹茶和蛋糕四種煙油交替吸食，一日最多可吸完一枝兩毫升煙油，份量相等於20枝傳統煙。不過，轉食電子煙不足一個月後，他也重新吸食傳統煙，原因與Mark相似：「傳統煙會帶來一種釋放的感覺，令我忘記一些事，可是電子煙卻全無這種感覺。」
成份同樣有害 無助戒煙
電子煙不含焦油，部分沒有尼古丁，有人因此認為電子煙的害處比傳統煙少。香港大學公共衞生學院副教授何世賢澄清，電子煙同樣有不少害處。
他指傳統煙的主要成分是煙草，長期吸食或會引致癌症、心血管疾病等，電子煙則主要吸食煙油加熱後產生的氣體。煙油以有機溶劑作載體，方便加入香味劑、添加劑或尼古丁，吸食時溶劑會被加熱而釋出甲醛，長時間吸入也有機會致癌。雖然現時醫學界未有研究確實指出電子煙致癌的風險，需要更長時間觀察，但他補充指，外國已有研究顯示，吸食電子煙令患上心血管疾病的機會大增。此外，一些電子煙內含有原本用於食物的添加劑，雖然添加劑可被安全食用，但未有證據顯示加入電子煙油中吸食對人體無害。
何世賢引述港大公共衞生學院有關中學生吸煙情況的調查指，不論吸食電子煙或傳統煙的學生，出現咳嗽、流鼻水等呼吸道不適症狀的機會，都比非吸煙者多一倍。他又提到尼古丁特別損害青少年的腦部發展，若吸食傳統煙或含尼古丁的電子煙，有機會導致過度活躍症。
就電子煙有助戒煙的說法，何世賢並不同意。他引述英國研究指，雖然以電子煙戒除傳統煙煙癮的機會，比使用尼古丁貼高八成，但其尼古丁上癮的情況卻並無改善，仍要依賴含有尼古丁的電子煙。相反，使用尼古丁貼則可完全戒除尼古丁癮。他又認為因吸食電子煙比傳統煙少法律限制，電子煙使用者易因方便而愈食愈多，失去戒煙意欲。何世賢覺得電子煙容易吸引非吸煙者和煙民嘗試，削弱控煙工作，有必要全面禁止銷售。
年輕煙民認為有心仍能購買
對於政府禁止電子煙銷售，Mark認為不公道，因為政府只禁電子煙而不禁傳統煙。他又指其吸食電子煙的朋友曾提及，他們多會無視此法例，揚言會自行找到方法購買。家康亦認為新修例對青少年未必有阻嚇性，有機會令電子煙吸食者重投傳統煙。加上即使有禁令，若煙民真的非常需要，「要食始終有方法食」。因新法不管制購買及非商業管有電子煙的情況，他覺得難以杜絕電子煙的流通，身邊朋友也表示會繼續吸食。
社工同意修例
香港遊樂場協會高危青少年服務督導主任溫立文指，電子煙比傳統煙吸引的是口味眾多，如常見的水果味，容易令青少年感新奇和時髦而躍躍欲試，甚至大受歡迎。此外，因吸食電子煙時不需直接接觸煙草，手上不會沾染難聞的煙草味，煙霧氣味也不像傳統煙濃烈，對自己和他人的影響相對較少，成為吸食一大誘因。他又舉例指，電子煙煙機體積較細，不容易被察覺，青少年如在學校紓解煙癮，在洗手間「按一下按鈕就可以吸食」，隱蔽性極高，變相增加學校打擊電子煙的難度。
溫立文認同禁售電子煙的做法。他認為如繼續讓電子煙引入香港，吸煙人口只會上升，令多年的控煙工作毀於一旦。他又表示現時協會高危服務接觸的青少年，九成都有煙癮，電子煙雖未算普遍，但擔心政府若不全面禁止電子煙銷售，將鼓勵青少年以一種更隱蔽的方法吸煙，有機會讓電子煙流行起來。
青少年外展社工李先生表示，近年吸食電子煙的青少年數目有明顯上升，最年輕的只有12歲。他認為相比起傳統煙，青少年普遍對電子煙戒心較低，以為「不是真煙」、傷害性低，甚至相信有助戒煙。李先生認為新例能顯示政府反對電子煙的明確立場。然而在市場供求下，想嘗試電子煙的人仍有空間可以購入，已有煙癮的電子煙煙民，亦可轉食傳統煙「頂癮」作替代。因此，他認為教育下一代有關電子煙禍害變得尤其重要，亦應提升他們對電子煙的認識，防止青少年踏出吸食電子煙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