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墟的賣魚翁

星期天清晨約五時,剛下過雨,稍涼,大多數都市人還在被窩裏熟睡。天還未亮,街燈照着地上兩架手推車,上面繫着三個紅白藍袋。黯黑寂靜的早上,依稀見到遠處一個坐在長椅的身影。他以手推車佔了有利位置,等候開檔做生意。

旺角界限街旁邊,近旺角大球場的天光墟,不賣舊衣物和日用品,只賣魚。每個周末,67歲的顧弟弟拉着兩架載滿觀賞魚的手推車到天光墟擺賣。

記者 攝影│陳家怡

顧弟弟用發泡膠板墊着部分貨品,一包包漲滿的膠袋內,載着紅色、橙色的六角龍魚。其他檔主的貨車陸續抵達,幾個人忙於搬運2、30個大箱,沿行人路排列好。顧弟弟走過去與隔壁攤檔寒暄一番,又回到自己的檔口。他緩緩從紅白藍袋拿出一個大膠袋,再把袋內多個載着魚兒的小袋倒出。紅白劍、金腳鼠、三間貓,他按種類放成一堆堆。紅白劍魚每兩袋綁好,以雌雄一對發售。

顧弟弟到隔壁攤檔寒暄,打聽有甚麼魚賣。

幾年前,顧弟弟做過腦手術,失去保安的工作,現時靠賣魚幫補家計。他每月不定時到廣州取貨一至兩次,每次來回需要至少七個小時。逢周末他都會來到天光墟擺賣,有時平日也會來。平日因為市民上班上學,生意不多,只有零星幾個攤檔。天光墟的小販主要於周末擺賣,由早上五時營業,約八時紛紛散去。

每個周末,67歲的顧弟弟拉着兩架載滿觀賞魚的手推車到天光墟擺賣。

天光魚墟 源於60多年前

50年代,天光墟前身在旺角火車站路邊聚集而成。以前人們會乘火車,把內地或新界魚場的魚拿到市區擺賣,因方便就在車站旁擺地攤。80年代,旺角火車站重建,天光墟遷移至界限街遊樂場與大坑東遊樂場之間。現時新界魚場減少,土地用作興建房屋,魚檔沒以前多。距離天光墟不過十分鐘路程,又有「金魚街」之稱的通菜街水族店林立。但假日清早的短暫三個小時,天光墟依然熙熙攘攘,由於這裏的批發魚戶或散戶省卻了舖租的負擔,魚的價錢相宜。隨年月的累積,檔主和熟客每星期見面閒談,形成鄰里關係,延續墟市的文化景象。

賣不完的魚,顧弟弟全都多裝幾層膠袋才放進紅白藍袋,以免破口漏水。

晨光熹微,至少14個魚檔或水族用品攤檔由界限街延伸到花墟徑街尾,人流增多,漸漸成墟。縱使佔得個好位置,在顧弟弟攤檔前駐足的人不及大型攤檔多。它們的批發魚比顧的魚體型大,裝在大膠袋裏,安放在一列發泡膠箱上,顧弟弟的魚只是用小膠袋包裝出售。鄰近較大型的攤檔常常不夠人收錢,顧弟弟偶爾幫忙結算,轉交檔主。

顧弟弟健談,樂於解答客人的問題,他教客人觀賞六角龍魚。
紅白劍魚繫好了每對雌雄發售,顧弟弟的魚每包價格從20元至80元不等。

顧弟弟說,他比較歡迎單人或兩人前來的客人。攤檔就只有這麼小,一家幾口來排在檔前,通常只看不買,做不到生意。他說,每年農曆11月底生意最好,人們辦好年貨就會過來買魚,最忌周末和公眾假期相連,人都去旅行了就做不成生意。

曾養蛇鳥壁虎 唯獨養魚至今

顧弟弟30多年前開始業餘賣魚,家裏曾經有20個魚缸,最大的魚缸比手臂還要長。在約200呎的單位,魚缸從門口沿着牆放到窗口。顧弟弟和家人同住,女兒曾叫他棄掉所有魚和魚缸,他說或有天會靠賣魚賺錢,女兒便再沒提此事。

現時他少了自家繁殖魚,家中魚缸仍在。年輕時他已經養魚,當時買的山坑孔雀魚售五毫一包。多年來養魚的經驗令他對各種觀賞魚瞭如指掌,他樂於與客人分享心得。除魚之外,他亦曾養過蛇、壁虎和十幾隻雀鳥。他嘴角上揚,娓娓道來過往養動物的趣事,形容牠們的習性。

顧弟弟教客人分辨雌雄的神仙魚,背鰭呈尖狀的是雄性,而呈圓狀的是雌性。
早上十時其他檔主都離去,顧弟弟還在跟街坊聊天。有客人買得起勁,沒有足夠現金,顧弟弟叫他先拿魚回去,下次再還錢。
顧弟弟一人去內地取貨、又拖着超過百磅的貨品去擺賣。

採訪當天,食環署職員在八時半巡查,顧弟弟和幾個小販收拾妥當,即將離開。他們指,很少見食環署職員來巡查,上一次是五年前。顧弟弟說:

「老實說我都幾十歲,還可以做多久呢?不過能做一天多一天。最重要是行得走得,不用別人照顧就可以。」

顧弟弟指現時難以跟內地批發魚競爭,生意比以前差,一天的生意額不穩定,可由數百元至2,000元。

每逢擺賣前一天,他在家中廚房花上起碼四個小時分拆、包裝魚。他習慣凌晨12時摸黑起床,三時出門,獨個拖着超過百磅的貨品去擺賣。他沒說一句喜歡魚,卻滔滔不絕分享養魚心得,賣魚除了幫補家計,相信少不得對魚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