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邊緣 南亞青年迷途知返

「大佬」撐起半邊天

曾加入黑幫的少數族裔青年,除了Jeff,還有他昔日的黑幫「大佬」Khan Khalid Mohmood(KK)。31歲的KK和Jeff從幼稚園開始已是朋友。KK中二時加入黑社會,中四輟學,高峰期時有50多名手下,Jeff也是被他招攬加入黑社會。

KK來自巴基斯坦裔單親家庭,家裏有六兄弟姊妹,僅靠父親一人做保安工作養家,生活艱難。他身為長子,眼見自己不懂中文,只能從事苦力、地盤等低收入工作,於是加入黑社會,還兼職代客泊車,希望賺錢幫補家計。

 KK現時經營手機生意,擁有兩間手機店。(房伊媚攝)
KK現時經營手機生意,擁有兩間手機店。(房伊媚攝)

2005年,當時21歲的KK在酒吧被警察要求查看身分證:「警察叫我做阿差,我不喜歡,就發生爭執。」他強調自己沒有動手,卻被警察控告襲警,結果被判監二十日。「他們冤枉我,我怎麼可能動手?他們是政府我是普通人!誰會這麼傻?」

兩個月後,KK遇上同一班警察,他說自己只是和警察吵架,沒有動手,但又再被控襲警。他心有不甘,借了11萬來打官司。雖然他已有一次襲警案底,勝算極低,但仍然堅拒認罪:「我沒有做過,如果認罪,我抬不起頭做人。」社工Fermi見過很多少數族裔在相似情況下被控襲警,他們沒錢打官司只好認罪,因認罪可獲減刑。雖然KK最後被判監四個月,但他已盡力去捍衛尊嚴和公義,令Fermi非常感動。

金盆洗手做好人

KK嘗過牢獄之苦,不願再接斬人、群毆等工作,也厭倦做「大佬」。加上正準備結婚,一向重視家庭的他決定金盆洗手,不但戒酒,也毅然換電話號碼,減少與幫內人接觸。

虛耗了七年的少年光陰,KK很後悔:「如果可以再選一次,我一定不會加入黑社會,覺得自己當初很傻。」改邪歸正後,他做過地盤、泊車等工作,其後更創業,開展手機買賣生意。現時,他已是兩間手機店的店主,一間在觀塘,一間在非洲迦納。

如今已31歲的KK有三個兒子,他相信只要讓年輕人多參與活動,讓他們從多角度認識社會,他們就不會加入黑幫。因此,他經常和兒子一起做義工,並希望兒子能努力讀書、學好中文,不要重蹈他的覆轍。

Fermi創立融樂會,透過改變制度為少數族裔爭取權益。(區翠恩攝)
Fermi創立融樂會,透過改變制度為少數族裔爭取權益。(區翠恩攝)

被忽視的一群

Fermi自1998年起擔任外展社工,一般外展社工只服務華裔青年,她卻願意接觸少數族裔。那時她來到九龍佐治五世紀念公園,發現有大批少數族裔邊青在球場內打架和吸毒,令她決心重整球場風氣,舉辦名為「融樂盃」的足球比賽,希望他們將精力投放於發展興趣上。熱愛足球的Jeff當時也是「融樂盃」的參賽者。

「我跟Jeff和KK很要好,看著他們長大,他們就像我的弟弟。」她認識Jeff和KK時,兩人都只是十來歲的少年。他們犯錯時,她會氣得想大罵他們;他們身陷囹圄時,她又會挺身而出。在她眼中,即使他們曾入黑幫,本性其實不是太壞,KK性格甚至是「純品」。

當年Fermi幫助少數族裔邊青,得不到同事認同。曾有社工對她說: 「之前都沒那麼多少數族裔,你一來到就有了。」她帶少數族裔青年回機構時,亦有社工嫌棄他們又臭又吵。可是,Fermi繼續輔導他們,因此被指責破壞團隊精神,最後被機構辭退。Fermi服務少數族裔的決心卻沒有動搖,她後來於2001年成立融樂會,推行少數族裔政策倡議工作,嘗試透過改變制度去幫助他們。

Jeff、Fermi和KK的關係有如家人。(受訪者提供)
Jeff、Fermi和KK的關係有如家人。(受訪者提供)

直到今天,香港仍非常缺乏服務少數族裔邊青的外展社工,即使她已退休,還會經常收到社會福利署和感化官的個案轉介。她指社工對華裔和少數族裔應一視同仁,關懷可助跨越語言障礙。

Fermi指,少數族裔容易加入黑社會是制度性的問題。少數族裔被教育制度邊緣化,以香港專業教育學院(IVE)為例,起初不取錄少數族裔學生,Fermi於是籌了一百萬元,在2004至2006年期間向IVE「買班」。最終因第一班少數族裔學生成績優異,IVE才開放學位予少數族裔。在香港這個華人主導的社會中,支援少數族裔的教學配套和共融政策依然遠遠不夠。正如Jeff所說:「我們的路比華人的路更難行。」127_ethnicminorities_online-bar-ch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