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邱榕瀅 攝影│孫綺羚
追看《導火新聞線》時,腦海總浮現編審潘漫紅分享的小故事,有記者對她說,在「企跳」(企圖跳樓)現場等了多個小時,眼見天台的人還未一躍而下,心裡暗忖:你係就快啲跳啦。記者目睹生死現場,要麻木,其實很容易。
猶記得今年暑假,在報社即時新聞部門當實習編輯,有天人手不足,工作量突然大增。由鉛水事件發展到般咸道斬樹,幾乎所有稿件都要修改。
當時已經夜深,腦裡只想著「何時才能下班」;完成工作後,趕緊執拾物品離開。
下班了,快去找男友,明天放假,真好。
隔天看到般咸道石牆樹的照片,空餘光禿禿的樹幹,當下才覺難受。昨夜只想著下班,今天才懂原來如此蒼涼。新聞工作有時會令人麻木,斬樹是稿自殺是稿意外是稿,社會的種種荒謬變成了工作:要找受影響的人,最好訴說時聲淚俱下;要找專家解釋事件,要找政府部門問回應。
也許,程序會謀殺感情。在電腦熒幕前寫下一篇篇荒謬、有時會令人遺忘、自己視為「工作」的事,當事人身上都是痛楚。跑突發新聞時曾被死者家屬痛斥「冷血」、「冇人性」,看著冰冷遺體,當下卻只顧拍照、弄清死亡原因,像看電影一樣旁觀家屬哀痛。直至完成工作,情緒才逐漸浮現。
實習期間總在思考,看過種種荒謬、看過生離死別,我們會否變得冷酷無情:不管別人生死,只求事件夠「爆」?
「做記者,要有一點冷血。」教中國新聞採訪的老師曾說。採訪過種種天災人禍,看過其他記者在四川大地震頹垣敗瓦前痛哭失聲,他深明若任由情緒氾濫,你根本無法完成工作,也就無法讓港人看清災區面貌。因此他對我們說:再難受也好,也要強忍淚水、完成工作。
提筆之時正值深圳發生塌泥事件,有記者走到災區,拍下家屬靜默流淚,拍下消防員努力搜救,拍下黃土泥沙掩埋大地;但他們沒忘追查事件背後真相,最終發現管理公司毫無經營泥頭堆填區經驗,私下將管理權外判,早於2015年一月,已發現有崩塌危機。
比起單純的工作,新聞工作多了一重意義。每個記者都背負追查真相的責任,要找出事件背後原因告知世人,才能避免慘劇一再重演。即使已多次面對生離死別,仍要時刻提醒自己:別只把一切看成工作。
要冷靜,但不要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