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梁靖雯 記者│梁雅宜 攝影│梁筱琁 梁雅宜 吳煒豪
九月二十七日,立法會正門外,到處鐵馬重重,保護著市民自設的防線。過百位留守的市民,不約而同露出放空的眼神,疲態畢露。
一片白衣中,梁美華的裝扮,與身旁互不相識的「戰友」無異;她戴著口罩,依傍著鐵馬稍作休息。
這是她第一個通宵留守的清晨。
「哪裏需要我就去哪裏」
九月二十六晚九時許,梁美華才到達金鐘會合朋友,本打算參與學聯舉辦的罷課集會,沒想到黃之鋒在集會完結前一刻,突然號召市民重奪公民廣場。語音未落,已有學生爬過鐵閘圍欄;梁美華和朋友剛反應過來,便拔腿往公民廣場方向跑去。她和在旁的市民手拉手組成人鏈,嘗試以人牆阻擋警察進入廣場。在沒有警告下,警方施放了胡椒噴霧,站得較前的朋友無一倖免,梁美華位置較後,但仍逃不過胡椒噴霧的刺鼻氣味。當晚形勢緊急,她幾乎沒有考慮過便決定留守。抗爭開始得如此突然:「我不害怕,只是傷心。香港政府現在已經逼到很多學生要走出來,他們只有十多歲,我們這些大人,實在有責任要走出來。」說著,她已忍不住淚水,聲音亦哽咽起來。
梁美華身高不過一米六,骨瘦如柴,但每當遇上對峙,或是聽到市民號召時,她會第一時間上前站在第一排。站在神情嚴肅的警員面前對峙,靠的是勇氣和責任感。衝突時前線警員情緒激動,手指一直指著市民破口大罵。她看不過眼,嘗試以道理說服對方:「搬鐵馬不是想攻擊你們,你不去推鐵馬是不會跌的。我們只是想隔開大家,(你們)無須大聲指罵,不是大聲就有道理。」鐵馬一邊是裝備充足的警察,另一邊是手無寸鐵的市民。梁美華不明白、也不接受警方以暴力手法對付示威者:「為甚麼我們只是和平集會就要噴我們?我們手上沒有武器,只有雨傘。」
為了真普選,能放棄甚麼?
和梁美華一起留守的,是她在七月二日「預演佔中」被捕時認識的朋友。過往,她不太熱衷社會運動,只會參與六四燭光晚會和七一遊行;東北集會有市民被捕後,在警車上被打,她一心要保護學生,便決定參與「預演佔中」。最終,她成為五百一十一個被捕者之一。她用了三個月時間衡量自己是否能承擔,想清楚自己想為香港帶來什麼改變:「民主是我們應有的,我不想學生像我們這樣,爭取了三十年也爭取不了。」
她在地產界工作二十多年,現在年薪約六十萬元,父母的家用和供樓支出佔收入一半,是她最大的經濟負擔。她考慮過最壞的情況:「把單位賣了也無所謂,不供樓,我還有地方住,找份薪金較低的工,或者一、二萬元的,夠維持家人和自己生活就算。」她之前的工作,老闆是在三大地產商之一,但要常常回內地工作。為了迎接佔中,她毅然辭工,希望多留一點時間在香港爭取普選。如今她躺著的,是以前天天在金鐘上班時所走過的路。
放下工作,走上街頭,還要跨過心理關口:「我是一個奉公守法的人,連紅燈都不會衝過馬路,不亂扔垃圾……要接受自己犯法是很不容易的,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還有甚麼可以輸呢?」當她想到學生的前途,要他們尚未畢業就背負案底,太不值,她寧可自己承擔抗爭的代價:「頂多是失去一個可能升值的單位而已。作為一個大人,怎能看到這麼多學生走出來,仍不去檢討反省?」
梁美華不想這代的學生再如上一代般徒勞無功,更不願看到香港人連基本的權利都被剝奪,因此選擇放下安逸生活,甘願負上刑責:「我比較執著,我認為我們是對的,就算要抓我坐牢,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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