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筆移山 梁栢堅

 啟蒙:延續信仰的經過 誰會笑我做錯──〈愚公〉歌詞

梁栢堅與很多七十後的香港人一樣,對政治的關心,始於他十一歲那年的夏天──八九六四。他形容「六四」之前,香港有的只是經濟騰飛、紙醉金迷,很少人關心政治。然而那年六月,他看過電視上的血腥場面,上街參與過百萬人大遊行,民眾手上的燭光、追求民主的歌聲,是一代人的政治啟蒙。

深深啟發著梁栢堅的,除了六四,還有那位他最敬愛的填詞人——林振強。梁栢堅探討香港填詞作品的著作《雷詞》,便是以悼念林振強開篇。

梁栢堅與他彌敦道上的歌詞合照。(照片由被訪者提供)
梁栢堅與他彌敦道上的歌詞合照。(照片由被訪者提供)

梁栢堅認為林振強的詞作和專欄文章,體察入微,搞笑夠「賤」;他如今鬼馬多變的填詞風格,相信受林振強影響匪淺。梁栢堅最為印象深刻的,是林振強晚年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仍然在專欄裡筆伐當時的特首董建華,力圖用盡生命作多一分改變。
平時說話豪氣縱橫的梁栢堅,提及林振強,亦收起幾分氣燄,變回一位小粉絲。「而家董建華又企返出黎喇,如果林振強喺度,佢枝筆會更辣。我覺得自己有少少責任,我做唔到林振強,但學到佢幾下賤,我諗係呢個時代應該夠用。每個時代都需要有人搞吓事,又唔怕死。」

文字路上對梁栢堅影響不淺的,還有黃霑。梁栢堅小時候酷愛看鹹濕文章和翻閱歌詞,前者最有代表性的正是黃霑的《不文集》。小學三、四年級的梁栢堅與同學一 起看到捧腹大笑,甚至自己出手改寫鹹濕歌自娛。梁栢堅提起舊事時眼神發亮,聲調微揚,雖自認「低能」,卻又一本正經地說,「嗰時就已經定咗寫鹹濕歌嘅志向 喇」。填詞之於梁栢堅,有時是使命使然,有時「笑下就算」,揮灑自如。

望:城市永不會死 世界有天合唱──〈天地會〉歌詞

一直訪談下來,都感覺到梁栢堅顛覆反叛,率意隨性。想不到問他學業工作,竟然是一個非常「正路」的答案:於香港浸會大學修讀人力資源管理,畢業後在中環打銀行工,十多年來出入冷氣辦公室,薪水可觀穩定。然而平坦安穩的生活,始終鎖不住他躁動不安的靈魂。機緣巧合,他有一次在酒吧喝酒,認識了歌手周國賢等人,第一次「正經」地填詞;後來對方說填得不錯,才華和緣份驅使他正式簽約入行。

梁栢堅出席添馬公園罷課集會,支持學生。
梁栢堅出席添馬公園罷課集會,支持學生。

然而事情在最近起了變化,梁栢堅輕描淡寫地說,現在已經失去中環的工作。丟了生計飯碗,他聳聳肩,說一句「無所謂嘅」。填詞的工作沒有固定薪水,多不過數千,少則分毫不入,但他並沒憂慮,似乎相信總有路走。

梁栢堅以社會時事入詞,令記者想起宋代詞人蘇軾,問他可有覺得自己跟蘇軾有點相似,豈料他靈機一觸,爆出一句:「條友比老闆炒左,無嘢做呀嘛,咪同我一樣!咪嬲囉,咪寫野鬧返宋朝囉!」再看梁栢堅沒把失業當是人生低潮,面對漸走下坡的香港樂壇仍不氣餒,以喜鬧看仕途浮沉,倒真有幾分蘇軾「一簑煙雨任平生」的心境。

當日進行訪問的海富中心外,學生與民眾正在打一場渺茫的仗;訪問結束後,梁栢堅又即將轉戰旺角通宵留守。在如此容易令人洩氣的年代,梁栢堅沒有表現出一絲消沉:「你喺呢個年代就有你嘅責任,無所謂,唔好怨。」在旺角佔領現場,耶穌聖壇後方不遠處,已經有他的詞迷,用黃布黑字,橫掛他的詞句——「城市永不會死/世界有天合唱」。

嗯,我們如此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