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期《大學線》

第二十四期《大學線》
打手語創出聾人教育的明天編採 □ 朱麗珊梁萬儀
母語好，還是英語授課好，引來連番爭議。打手語教書，對於一向採用英式「唇語教學法」的聾校來說，是一項革命性的倡議。有聾人教師 ﹑ 福利團體及學者積極爭取以「聾人的母語」 — — 手語輔助教學，但這項改革卻遇上了重重的阻撓… … 唇語教學法最根本的缺陷是嚴重失聰的聾童學生未能從老師快速的唇讀中接收準確的信息。自幼失聰的蕭詠宜回想讀書時，便大吐苦水 ﹕ 「老師定下嚴格的規條，不許我們在課堂上打手語，我們只能依靠助聽器和觀察唇語，所以經常不明白老師在說什麼，下課後才用手語和同學討論功課。」唇語教學授課障礙由於聾童學生較少機會從四週的語言環境中認識新事物，故單憑觀察口型，不一定能完全了解日常的對話，更何況去學習陌生而抽象的書本知識。在路德會啟聾學校任教了十年的區士棠，是全港絕少數的聾人教師。他批評現時的聾人教育制度保守，未能令學生在最有利的環境下學習。他說 ﹕ 「聾童學生的智商與一般學生無異，但長期以來，他們的教育水平普遍偏低，問題的癥結就在於聾校忽略手語，未能採納一套有效的『教學語言』作為工具。」換言之，強行逼使全港聾童接受統一的唇語教學模式，等如剝奪了他們在教學語言上的選擇權，直接影響了他們的學習機會。弱聽學生誤解重重香港目前共有四間聾人學校 ﹕ 真鐸啟暗學校 ﹑ 啟聾學校 ﹑ 明愛達言學校以及路德會啟聾學校，還有個別常規學校，例如何文田官立中學，開設中一至中五的弱聽特別班。這些學校使用唇語教學法上堂，讓學生帶上耳機，用剩餘的聽力去聽書，同時也要細心留意老師的口型，以辨解唇讀的方法去了解老師所說的內容。但這種唇語教學法並未能真正幫助失聰學生。執教鞭已久的區士棠舉例說 ﹕ 「『浪漫』和『老板』的口型變化相近，同學便常常混淆了兩者。」也有一些聾童對手語和語言文字的文法認識不足，犯了許多文法上的應用錯誤。例如，將簡單的手語生詞直接寫成書面語 — — 「我教你如何游泳」變成「我教你游泳如何」，將意思扭曲了。區士棠無奈地表示，為了剔除諸如此類的誤解，聾校老師要不斷地重複講解，將原本教授一節課的內容分開三節課的時間上堂，因而嚴重地拖慢了整體的教學進度。「聾童學生要多花時間去學習一套較常規學校淺易的課程。但是，他們不是蠢，不是懶惰，只是要多花額外的時間和精力去掌握『唇語』這種教學工具，然後再去學習課文內容。」香港聾人福利促進會聾人會員委員會主席王繼鋒也在檢討唇語教學法的利弊。由於聾童的學習能力相當依賴他們對學習工具的掌握，但目前聾校方面並沒有將學生按失聰的程度編班，導致班上的成績參差。難怪就讀路德會啟聾學校的趙國森笑言 ﹕ 「以我輕度失聰的能力，在這裏沒有繁重的讀書壓力，可以享受輕鬆玩樂的校園生活 ! 」教學工具應多檢討不過，路德會啟聾學校副校長黎本立則堅持唇語教學對聾童有利。他認為，「學生在校時熟習了唇讀的溝通方式，將來出去工作時，就可以順利過渡到健聽社群，融入社會。」再加上校內大部分老師都是健聽人士，所以他不會鼓勵他們去學手語，更不贊同以手語輔助教學。香港特殊教育服務中心高級專責教務主任 ( 聽覺服務 ) 陳文玉也指出，政府一向不鼓勵手語教學法。「因為香港現時並沒有一套發展成熟的手語，老師和學生都需多花時間琢磨，才可有效地掌握這個教學工具。」教育署特殊教育視學組余先生表示，教育署曾諮詢教育心理學家 ﹑ 音聽學家和言語治療師的意見，始終認為唇語教學法較適合香港的聾童，故教育署和聾校方面經已達成共識，繼續沿用英式唇語教學法。若聾校更改教學工具，必須先要經過教育署批准。手語傳譯成效倍增現職電腦技術員的高錦縓是少數能接受高等教育的聾人，他對唇語教學法強烈不滿，一語道出了很多聾人的心聲 ﹕ 「要是聾校有手語傳譯員 , 聾童就能和健聽學生一樣學到各方面的知識，知識水平也會提高。但現時全港欠缺一套完整及專業的手語訓練及考試制度，沒法培訓及評審手語傳譯員的水準，直接影響聾人接收和傳達訊息的傳真度，成為施行雙語教學法的最大阻礙。」其實，香港中文大學英文系副教授鄧慧蘭認為，要聾童掌握不同的溝通工具，是十分困難的。聾校應該先將教學工具規劃化，編定一套以手語輔助口語的教學法去指導學生。她正在編定全港第一部圖文並茂的手語字典，令手語發展趨向成熟，希望將來可以成為一種獨立的語言，有效地推廣手語教育。雙語溝通聾教新篇留學美國三年的區士棠提出，香港可以從美國的聾人教育中取經。先天失聰的區士棠，自小學便入讀真鐸啟暗學校，在唇語教學法的制度下修至中五畢業，及後憑個人的努力考取到美國嘉路達 ( 聾啞 ) 大學讀電腦，在結合手語和唇語的環境下學習。經歷了不同階段的聾人教育，區士棠絕對贊同美國聾校透過唇語及手語結合文字的雙言教學法，推行「全面溝通」 ( Total Communication ) ，可以繪形繪聲地教授抽象的概念，引入多元化的課程。溝通是雙向互動的模式。聾童學生無論如何再努力，始終改變不了他們的生理缺陷。香港聾人協進會社工黃顯文認為 , 以唇語作溝通的方法始終是單向和被動的 . 他也認同聾健社群的看法 , 「要實踐真正的聾健相融，最徹底的方法是讓健聽人士學習手語，運用聾人的母語作為教學語言，揭開聾人教育的新一頁。」 ■
與失聰人士相處二重奏第一部認識聾人剔除誤解誤解一 ) 聾人是啞巴其實大部份聾人都有健全聲帶，能發出聲音。誤解二 ) 助聽機能協助聾人聽到所有聲音耳機把微弱的聲音擴大 , 但接收的也會失真。誤解三 ) 手語能傳達所有意思手語難以表達太深入和抽象的訊息。誤解四）聾人利用唇讀法可以明白別人的說話嘴唇的移動因人而異 , 聾人只是靠觀察去推測說話內容。第二部學習手語聾健交融常用手語圖例 : 朋友男喜歡 ( 資料由香港聾人協進會提供 )
聾健相融談何容易對於成績優異的失聰學生來說，為求學不得已要離開聾人圈子，進入常規學校讀書，是一件十分吃力不討好的事。王繼鋒現時任職中文電腦打字員和手語導師，他初中在金文泰中學弱聽班讀書，後來成績優異，中四時便轉往正常的班級就讀。聽覺缺陷有心無力「我上課時只想集中精神聽老師教書，有時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幸好鄰座同學成績好，筆記齊備，我每次都會問他借筆記。」對於當時的讀書情景，王繼鋒腦袋中只餘下空白一片 ﹕ 「我只見老師教學，其他同學不斷發問，我花掉了所有精神注視他們的口形，腦袋像要爆炸似的。下課回家時，差點兒暈倒。」他的高中雖在健聽班度過，但每逢小息他便會獨個兒找弱聽班的同學玩耍。正如他現在出來社會工作，下班後仍然只會投入弱聽人士的社群。「情況就如在異鄉的華人一樣，他們工作時投入在外國人的社會，其餘時間就會重投屬於自己的社群 . 」不過，他強調這種態度並非自我孤立 , 「我們聽覺能力上的缺陷 , 造成了聾健之間的溝通障礙 , 但真正的融洽在乎理解和尊重 . 」王繼鋒希望能够做到真正的聾健相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