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期《大學線》

專線報道

第二十二期《大學線》
欲罷不能的味精文化記者□莊柔嘉／黃凱迪／吳浣鍶編輯□陳凌軒／楊韻
不看《壹周刊》，卻追看《 non － no 》。覺得《真情》老套，於是播光碟看《悠長假期》。不吃瑞士糖不是因為味道不好，只因包裝确實不及 Hello Kitty 糖吸引。云吞麵是好吃，但日本拉麵店的麵食，味道選擇更多。麥嘜、凱西都不及 Sanrio 的產品多元化。 ...... 在生活的細節上有所取捨時，很多人不知不覺間都選擇了日本的產品。環顧四週，你會惊覺日本文化入侵香港的生活層面正愈來愈廣。把日本買回家中文大學系統工程及工程管理學系二年級學生陸應傑在這兩年間到過日本四次。他表示：「十分喜歡日本。」陸應傑並非水貨店老闆，但他每次到日本，都攜著大包小包的回港，他解釋：「大部分生活用品都是日本貨。每次到日本都用五、六千元購物。我甚麼都喜歡買，衣服、鞋襪、背袋、化妝品、玩具、精品 … … 甚麼吸引的，都買回來。」陸應傑喜歡日本的程度，是連椅子都從日本買，即使平常用的洗頭水，也都是日本出品。他表示，若有些貨品在日本買与在香港買的价錢相若，都會選擇在日本買。他覺得：「日本的購物環境吸引，售貨員的態度好。反觀香港的售貨員常『黑口黑面』。再說，日本百貨公司的免費包裝服務，既漂亮又吸引。」除了衣飾精品外，陸應傑也很喜歡日本食品，尤其是湯鍢，他說：「在香港，每次外出吃飯，十居其九都會找日本食肆。」陸應傑覺得日本貨華美而實際，好像美國的遊戲机硬繃繃、黑沉沉的，一看就不想玩。但是日本的就不同，圖案很別緻，顏色鮮明且吸引。不但如此，近年流行的日本電視劇集也深得陸的鍾愛。他覺得日劇的愛情小品式作品，能帶給他日常生活的感覺，很有共鳴：「其實，香港人都喜歡這种作品，但無奈香港的連續劇，不是關於大家族，就是黑社會，感覺很遠。」可吃可玩日本糖不難發現這兩年來，凡是年輕人常到的地方，賣日本貨的店鋪都是開完一間又一間。記者於今年二月中，在旺角四個人流較多的商場，包括《先達》、《銀城》、《 Chic 之堡》和《潮流特區》，簡單統計了此類商店的數目。在四個商場合共六百六十五個衧位中，超過百分之二十五的商衧都是售賣日本文化產品，其中更以日本精品店的數目最多，其次則是日本水貨化妝品店。 Sam 就在兩年前和朋友合資，在旺角先達廣場開設日本糖果零售店。他每日可做到一千至二千元的生意，假日的生意額可達三千元。不少顧客愿意花費百多元購買零食糖果。其中一名顧客表示「有很多日本糖果的包裝吸引，有玩具又有公仔，買來作禮物送給朋友是不錯的選擇。」 Sam 選貨時盡量找一些「既可吃又可玩」的糖果。「一般客人會抱著好奇的心理進來消費，所以他們其實是先買包裝，試過覺得味道不錯後，才會再買。」故店內有超過二百款的糖果供客人選購。人氣急升熱賣中除日式糖果店開得成行成市外，售賣日本水貨化妝品的商店也遍布大小商場。大多數的店衧都引用日本明星對商品的評語或「人气急升」、「日本熱賣中」等標語來宣傳它們在日本的流行程度。樹仁學院的阿 Pat 每月大概花五百元來購買日本牌子的化妝品，如資生堂、 Kose 等。她喜歡日本化妝品 : 「款色較多，而且設計特別：例如帶有金粉的眼影及唇膏、黑頭貼紙等等。」貼紙愈多愈『威』就讀中三的阿穎就自豪地展示她那有二十多張貼紙相的貼紙簿。「前兩頁是我和朋友的合照，最後那頁則是朋友送給我的。」阿穎解釋一式十六張的貼紙相很多時候都會貼不完，便會和朋友交換貼。「愈多相好似愈『威』嘛！」阿穎打趣地說。位於銅鑼灣世貿廣場的 Namco Wonder Park ，於九六年中及年底引入首兩部貼紙攝影机。「當時兩部机都很受歡迎，每部机每日的營業額約為一百五十套。」 Namco 主管鄭永興道。直到九八年二月止， Namco 場內共放置了十一部類似的日本貼紙攝影机，每天的總營業額達二万多元。而繽紛樂園集團則於本年一月二十七日，從日本運來十二部貼紙攝影机，勇租用了沙田新城市廣場前八佰伴外的空地用以擺放。集團主管黃先生道 : 「粗略估計，十二部机每日起碼售出五百套貼紙相。」黃先生認為貼紙相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顧客覺得貼紙相有趣，而且价錢也不太貴，三十元可有十六張貼紙。兩位主管均表示，照貼紙相的人以年輕人𡌄最大比數。其實，兩間公司從沒有刻意做過宣傳，但營業額卻不俗，黃主管估計是學生在猹談之間無意作了宣傳：「見到同學的貼紙相拍得十分漂亮，很自然便會追問是在哪獈拍的，消息便這樣傳開了。」阿穎便曾扮演傳播消息的角色：「很多時，拍了新款有趣的貼紙相，便會拿出來給同學看看。」現在差不多人流較多的商場都會有貼紙机的存在。電子遊戲是生活一部分貼紙攝影机吸引了不少女孩子，而男孩子則逃不過 Playstation 的熱潮。熱中於玩電子遊戲的羅俊謙表示， Playstation 或多或少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和身邊朋友的話題也离不開電子遊戲机。」他認為日本遊戲机的獨特之處，在於一旦開始了，就非要打爆机不可，「當真正投入的時候，遊戲就是一項任務。」 Sony 的助理經理（宣傳策划）高木美惠子謂 Palystation 在前年已開始打入香港市場，且十分受歡迎。她指出，日本遊戲的种類多，可供玩者多樣選擇，其中以格潜和賽車遊戲最受香港青少年歡迎。高木美惠子認為香港人喜歡先進的東西，而且不怕花錢及時間。雖然玩遊戲机的多是青年，但他們的消費力卻很好。日本文化『霎眼嬌』近几期大幅報道日本文化熱潮的流行雜誌《 Ameoba 》，編輯黎堅惠對香港的日本熱潮有一套見解。她認為香港的流行文化甚麼都要即時、即食和即淣，通常流行三個月就會淡出，而日本文化就正好符合這些條件。「日本文化是『霎眼嬌』，其商品的特色是：雖然對生活沒有什麼大貢獻，但無論包裝和廣告都很精緻，能給你即時的影象。」黎堅惠形容日美的即食文化就如味精一樣，「現代人生活緊張而乏味，覺得『口淡淡』，想吃東西但又沒有好東西可以吃，惟有吃味精食物，但吃完之後又不覺得滿足，仍然是那麼的空虛。」她認為，現在很受年輕人追捧的日本長篇電視劇就是味精文化的例子：「這些劇集多數是童話式的故事，女主角到最後一定要結婚才算得到幸福。這些味精顧及一些生活上的感覺，為都市人提供逃避的空間。」傳媒闖的禍？黎堅惠又認為，香港傳媒要追捧日本文化是因為該行競爭激烈：「寫無可寫之下，便要不斷找尋新東西來加以追捧，以填滿位置。」她認為從這個角度看，香港傳媒是本地日本熱的始作俑者，不是因為他們對日本的追捧，而是因為本地潮流文化的貧乏而導致外地文化的入侵。《壹本便利》日本娛樂版的編輯蔡俊傑也認為傳媒的影響力很大，不過，一定要有消費者的支持，才可形成熱潮。他說，他們會於日本派駐記者，並不時閱讀日本雜誌去發掘新產品，但並非所有在日本流行的都可以照單全收：「例如於情人節時，日本出產了一部類似傳呼机的玩意。每對情侶各持一部，把它們合併能顯示情侶的緣份指數和運情等，很應節。但我都放棄了，因為是以日文顯示，很難受落。」日本熱是『貿易』成果城市大學市場學系博士生曾仕龍從另一角度解釋日本熱。他認為日本戰後經濟起飛，生活素質提高，於是開始追尋更高生活享受。當日本出現很多好玩意時，其他國家才開始跟上，「貿易」便出現了。例如日本漫畫就是個好例子。曾仕龍認為日本漫畫之所以能在香港處於領導地位，是因為本地漫畫給人低下階層書籍的印象。「日本漫畫的開山祖師是醫學博士手渳治𤉖，他利用漫畫去表達自己的意念。但香港的黃玉郎，他讀書不成才學漫畫。兩地人民對漫畫的態度便有顯著的分別。」「加上日本有一個龐大的市場支持大量的出品，只要香港商人從中選兩三本最好的，已經賺很多錢，不用自己動腦筋。」他說。「其他產品都有類似的情況。美國微軟公司總裁蓋茨 (Bill Gates) 稱這為一個正面循環：經濟不景時，無錢發展自己的產品，所以要引入別人的產品。但發覺別人的好時，又不用自己發展，惟有繼續引入，於是便喪失了發展自己獨有產品的能力。」追求一個符號中文大學社會學系博士王淑英補充說：「香港是一個大都會城市，對於外來文化抱有開放的態度。以前的本港青年迷戀披頭四和貓王，只不過今次是日本罷了。」她說。另外，曾仕龍也認為日本產品本身有其特別之處。「日本人喜歡把任何產品都做到很有趣，例如 Casio 的 G － shock 手錶本來是很功能性的東西，但它包容了其他有趣的功能例如量脈搏和測体溫等。曾仕龍則更認為日本人能把一件產品發展成一套文化，「使產品跳离單是產品的框框，變成一种可以讓人追求的符號意義 (symbolic meaning ) 。」於是一件產品更負載了得意、可愛和美麗等等的意義。日本侵華的一段歷史人所共知。香港青年在追捧日本文化之餘，內心又曾否掙扎？王淑英對此表示：「香港人是很好的生存者。當發覺日本貨是最平最好時，香港人便會擱置過去仇恨，先應付面前的生活。」後現代亞洲文化對動畫卡通有著濃厚興趣的影評人紀陶承認，日本動畫的素質很高：「他們十分著重畫面　條及影像配色。同時，作品擁有強烈的東方感，這使日本動畫更容易打入香港市場。」動畫熱潮一直存在，現在和以往不同的就是消費力。看動畫的人現在除了會到戲院看新的作品，也可從影碟、影帶或光碟，追看經典卡通的發展，助長了熱潮的擴散速度。此外，動畫愛好者可以透過互聯网絡，追看有關動畫的新聞。紀陶分析著說：「這樣的情況下，將來在日本的動畫播放，會与香港同步進行，既然沒有時差之分，潮流便能跟得更貼。」有指香港本身缺乏自𡛧動畫，導致日本的文化界乘虛而入，紀陶則有所保留：「香港有創作動畫的人才，缺的只是有遠見的財團及老闆。」紀陶補充：「現在日本動畫工業之所以做得如此出色，是因為他們的老湏懂得培訓人才，還培育出一群有品味的動畫迷。」不復當年之勇？香港大學社會學學系主任梁啟平為熱潮下定義，「從社會學來說，凡在短時間內突然很興盛的思想或行為均可稱為『潮流』，故此，只要日本貨品受到廣大香港人接受，便已可稱為日本文化潮。」不過，中大日本研究學學系主任李活雄則認為，真正的高峰期應追溯到七、八十年代初，當時的日本歌星如西城秀樹、日本劇集如《青春火花》均引起极大的社會回響。他說：「九十年代极其量只能算是日本熱潮的延長。」他又補充：「日本的消費市場已進入成熟、穩定的階段，沒有八十年代時的新鮮感及衝激力。」羽仁未央也解釋，日本熱潮之所以給人近期才出現的感覺，是因八十年代的年輕人經濟能力有限，但現今的年輕人卻普遍都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購買大量的日本貨，才做成錯覺。羽仁未央補充，從資生堂的宣傳手法，便可看出日本某些公司确是針對香港市場來設計貨品，如用了香港明星陳慧琳、李嘉欣作海報主角，加速了日本貨在港的盛行。梁啟平也同意，明星效應及傳媒播放有關日本文化或旅遊地點的節目，确有助增強購買日本貨的意欲。他估計，香港人是被日本產品所標榜的強烈青春气息所吸引。不過，黎堅惠認為，現時的情況和以前不同，主要是因為社會風气的改變，「現代人所有事都趨向表面化。以前的人崇拜李小龍會去看書和研究他的電影，但現在的人最多收集明星相就算。」所以她認為不可以此比較以前和現在的熱潮程度，更不代表現在的日本熱不及從前。日本文化與香港同行一片日本風的侵襲下，本地的消閒雜誌也有抄襲日本風之嫌。蔡俊傑承認香港雜誌或多或少受日本雜誌的感染，「因為讀者喜歡日本雜誌的風格，所以都會應用於本地雜誌上。」不過，曾仕龍認為過分依靠外來產品會消磨自己生產產品的能力，「但從貿易理論來看，也有好的一面，就是讓本地工業集中能力生產自己最好的產品。」梁啟平認為，香港獨特的文化，正是能融合其他國家的文化，並加入香港既有的本土特色。李活雄也認為，學習外國文化有助我們認知及反思自己的文化。他說：「日本人並沒有逼我們買他們的貨品，所謂优胜劣敗，香港人也是心甘情愿買日本貨的。」羽仁未央贊同吸收外國文化是好事，她說：「中國人已有一套近乎完美的道德觀念，我不認為他們會輕易接受日本人的人生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