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迺迪中心
自在教與學
記者□陳雪? 王少儀 編輯□司徒鍵彰
入讀甘迺迪中心的學生,身體大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可以說,是命不久矣。
中心的老師告訴《大學線》記者,由於學生生命短促,所以中心奉行極其自由的教學法,例如帶學生到海邊吟詩,令學生享受學習。結果,無心插柳柳成蔭,學生成績驕人,在會考中屢獲佳績。
《大學線》採訪這傳奇的學校,訪問了甘迺迪中心校友、中大教育系畢業生周樂之。他正要回饋母校,到甘迺迪中心實習,不料訪問後不久,周樂之心臟病發身亡,卒年二十二歲。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場生命的學習。是甘迺迪的學生告訴我們,何謂「生也何幸」。
入讀甘迺迪中心的學生,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缺陷,例如患有肌肉萎縮症、大腦痲痺、自閉症,大部分學生都是坐輪椅的。
這裡是香港唯一提供三年會考課程的身體弱能兒童學校,原本中四的課程會分開兩年教授,即分中四上、下。因為多了一年的時間,整個課程都變得更靈活自由。該校的中文和中國文學科教師黎燕瓊表示,甘迺迪中心可讓教師嘗試不同的教學方法﹕「甘迺迪是一個有空間給教師『辦教育』的地方……我不愛改簿,也不愛迫學生做功課,只希望『讓教育發生』。」
學生熱愛學習 熱愛生命
九九年在甘迺迪中心畢業,曾就讀中大教育學院的周樂之,實習也要選甘迺迪中心。
周樂之四個月大時發現有心臟病和血管閉塞的問題,要做通波仔手術,結果下半身神經壞死。他自小便在甘迺迪中心讀書,中四時黎燕瓊是他的班主任,黎燕瓊對他的印象深刻﹕「周樂之當時在班上很活躍,他又是一個很著重儀容的人,當時班上同學都著運動衫上學,他自己就一定要穿學校的正規校服,打領帶穿恤衫西褲,他還提議全班都穿正規校服,他是一個自重的人。」
黎燕瓊憶述當年每次上堂,周樂之一定不會坐在原本的位子,會走到課室的最前面,坐在自己的旁邊,有時更擔當助教。本來其他同學都是坐在後面的,慢慢都被周樂之影響,全班都上前圍著老師坐。
周樂之十多歲的時候又做過一次大型手術,結果令他的左手手臂不能動,由於他很努力做物理治療,手臂最後也復完。黎燕瓊想起他很為自己的手臂感到自豪﹕「他很喜歡在老師們面前做掌上壓,一對手掌就提起整個人。」
周樂之在會考放榜後,由於當時甘迺迪中心未開設預科課程,所以轉到沙田循道衛理中學。他在逝世前對本刊記者表示懷念母校﹕「這裡的師生關係融洽,老師可以叫出每個學生的名字,老師會把課文和每一個學生拉上關係。自己曾讀過主流學校,一班三十多人,老師未必可以叫出他們的名字。上堂後老師教完就走,各自為政。所以我覺得在甘迺迪中心的日子,是與老師一起走過的『旅程』。」
學校有無窮可能
在這學校裡,黎燕瓊試過很多不同的教學法,讓學生感受學習的樂趣。她曾帶同學到附近的沙灣徑海堤,讓同學對著大海朗誦激昂的詩詞,感受到「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情懷。有時候,黎燕瓊還會帶學生到那裏上課,感受大自然。她說﹕「大口環是一個福地,這裡的大自然景色很美麗。」
她在九八年教中四會考班時,竟然放下會考課程不教,轉而教授一本由台灣學者葉嘉瑩所著的《唐宋詞十七講》,引發學生對文學的興趣。當時也有學生認為她浪費時間,更有向校方反映不滿﹕「有部分學生嫌我浪費時間,上課時伏在桌上,不聽我講課。」結果他們成績反而較為遜色。就在這年,七個會考生內,有三個同學中文科考獲甲等、兩個考獲乙等,「我會盡量讓文章的意思融入生活,只要學生認同和實踐我的教學方法,取A(甲等)就如探囊取物。」
黎燕瓊又把部分課堂變成「清談堂」,全班暫時不理會考課程,只討論文學作品。她去年九月獲行政長官頒發卓越教學獎。
模擬公司試營商
甘迺迪中心於二零零一年開設預科課程,讓同學可以在會考後繼續原校升學。曾在主流學校任教的趙志堅老師兩年前轉職至甘迺迪中心教企業概論預科班,他表示﹕「主流學校和甘迺迪中心最大的分別就是小班教學(預科班約六、七人),老師可以有更多時間了解學生的需要,而主流學校的條件則有限。」
為了要實踐企業概論的理念,好好運用商業知識,趙志堅建議同學們開設「i7」這間模擬公司。「今次也是第一次和學生籌組模擬公司,讓學生在學習中得到樂趣。」趙志堅認為學生雖然在特殊學校讀書,但他們也不能不注重成績,因為社會始終是很現實,以成績為先的。
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二年級、患有脊髓肌肉萎縮症的李啟亮於二零零三年預科畢業,是甘迺迪中心首屆的預科畢業生,他當年便是「i7」的行政總裁。「i7」以出版書籍為主,李啟亮說﹕「由撰寫計劃書,以致如何集資、歸還資本、發行股票及派股息都要自己決定。」他們還向老師、家長、同學、及附近的醫院學校集資了二萬多元,最終賺了萬多元。
他們又向全校同學徵稿,文稿後來得到明窗出版社的結集出版散文集《生也何幸》。李啟亮說﹕「開設公司可以應用課本知識、法律常識、待人接物方面也有所增益。」
結果,在零三年高級程度會考中,七位修讀企業概論的學生,六位及格,其中李啟亮更考獲甲等。
享受人生最可貴
甘迺迪中心近年均有學生在公開考試中取得驕人成績,例如去年張世豪會考考獲二十六分,而能跨進大學的門檻也有不少。
雖然學生成績好,校長黃婉冰倒認為讀書對甘迺迪中心的學生來說並非至重要,更可貴的是有機會在學習的過程享受人生。「人們時常說,你再不讀書,便不能升班,不能畢業,但他們有的真是命不久矣,畢業、升班對他們有甚麼意義呢﹖」
「雖然每年都有學生考獲佳績,但社會不能以分數來評價他們,人生有很多追求,分數只是眾多追求之一,考試不是成功的唯一途徑,只要學生在離開學校時充滿自信,便是成功了。」
自然的對待 鍊出自信心
入讀甘迺迪中心的學生身體都會有某程度上的問題,但校方不會對他們特別優待,也不會調低學業上的要求,而是採取「自然的對待」這方針。
黃婉冰指出﹕「學生在初入學時較自卑,因為他們開始有意識和正常人比較,看見別人可以行走,自己卻不能而失去自信。」因此,全校的老師、職員、治療師和同學一定要互相尊重,職員都把學生當作正常人看待,不會對他們特別好,但幫他們上廁所,推輪椅時,卻不能表示厭惡。
同學身體雖殘障,但行事為人,校方卻要求他們如常人。黃婉冰說﹕「有部分學生常常以病為藉口『偷懶』,即使如此,我仍對學生有要求。」
訪問前兩天,剛巧有一位經常捐錢給這學校的荷蘭老翁來前探訪甘迺迪中心,校長希望預科班學生向他介紹計劃的內容,爭取贊助。介紹時,因為一位女同學和演講的同學不協調,把投影片按快了,令演講的同學當場啞口無言,但同學事後仍覺得自己表現良好。黃校長對學生直言﹕「你們要求太低了,介紹內容很悶、沒有新意、節奏又慢,兩星期後要再次向我報告﹗」
她認為同學應以正常人作目標,不能因為殘疾而看輕自己。「當學生長大後,別人對他們有期望,他們必須能獨立處事,要有真正的競爭能力。」
重視文學
甘迺迪中心成立於一九六七年,是紅十字會屬下一所政府資助的特殊學校,為身體弱能學童提供住宿和走讀學位。由於大部分學生身體都有不同程度上的問題,甘迺迪中心會在課程上作出相應的配合。學校不會開設物理、生物或化學等需要進行實驗的科目,只會開設文學,歷史等文科科目。
此外,老師們十分重視文學創作,經常鼓勵學生寫作,把內心的鬱悶利用文字抒發出來。在初小的時候,學校曾為學生出版散文集《甘苗》,到中學階段時,便會出版《甘苑》,部分散文集更得到香港藝術發展局的資助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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