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之; 我一世好運!

        考試默書,他從來都吃虧﹔傳統教育下,他只是三級榮譽畢業生。
幸得恩師提拔在研究上大展所長﹔成為蜚聲國際的遺傳學家。

         在加拿大,有近一億港元的研究項目等著他,多做五年,就能快快樂樂地領退休金享受生活。

         但今年九月,他卻回港出任香港大學校長﹔

         別人高調地談大學合併,他的眼光卻在世界競爭的舞台,

         希望在五年任期內能推動港大與牛津、劍橋齊名。


        自一九七四年離開香港後,一九八六年徐立之才再次踏足這個他成長之地。他當時看見這個城市交通和市容高速發展,被這股力量深深感動。近年回港次數多了,了解到香港回歸後在生物科技研究沒有方向,又缺乏凝聚力。答應出任港大校長,是因為他希望身體力行,帶領和推動香港的研究風氣。

顛沛童年
        徐立之重視教育是受父親的感染。小時候,他一家人從上海逃難到香港。父親是文人,但他的一口鄉音,令他無法教書﹔為了生計,惟有去當保險推銷員。當年一家五口生活艱苦,曾多次搬家。他們住過鑽石山木屋、北角舊區,又曾寄居在親戚朋友家中。

         儘管為口奔馳,徐父仍不忘教育的重要,要徐立之在義務學校接受教育。義務學校雖然不用收學費,卻常常會因經費不足而突然停辦,因此,徐立之便在四所小學度過他的童年,當中有些小學名稱他都忘記了。

活躍校園
        中學時代,徐立之在是個活躍分子。他的中六成績表評語是「活潑良善,勤敏守規,富創造力」。打籃球、足球、乒乓球都是他的課餘活動。他還參加過報章舉辦的填色比賽並奪得冠軍。

         「從小就喜歡畫畫,又喜歡砌模型,所以一見有這些比賽就參加。」他說時仍津津樂道。喜歡畫畫是受父親影響,「爸爸吟詩作對很厲害,畫畫很美,又跟師父學寫字,是個文人。」他滔滔不絕地稱讚父親。

生物科由始至終都A
         思想靈活的徐立之在背誦式的教育制度下從來都吃虧。他自言記性不好,急起來就甚麼都不記得。默書「肥佬」是家常便飯,測驗的地名、人名、年份總是記不牢。有一次參加英文朗誦比賽,念到一半已驚到念不出。

         由於不懂得考試技巧,升中時他只考進中文中學 ── 巴富街官立中學,進不了香港大學,他要當建築師的願望難圓。老師說他分析力強,就是不勤力,其實他是勤力的,只是不背死資料。考試前,同學都致電求教,電話多得父親罵他整天講電話。他為同學一一解答疑難,但考試成績卻不及他們好。雖然考試老吃虧,但徐立之常說他幸運﹕「我真的是一世好運。有天時,地利,人和,往往路走到那裡,那裡就行得通。」

         他自言非常幸運地中五會考取得2A4C的良好成績,A的是英文科和生物科。大學入學試,只有生物一科取得A。報讀了新亞書院的生物系,不過由於其他科成績不太好,他只能在第二天才有面試機會。他已打定輸數,本想放棄新亞書院,改去崇基或聯合

         書院排隊,後硬著頭皮詢問系主任入學的機會。一問之下,系主任卻答他「沒問題啦,你在生物科入學試考第一名,只因其他成績不佳,才被安排第二天面試。」

         入讀生物系,更引發他對研究的熱忱﹕「研究常會發現新東西,驅使人不斷追尋原因,發現到全世界未有人想過的地方,推動力會更大﹗」這位生物科學家,一聽到「研究」二字就眉飛色舞,興致勃勃。

         當年在中大,他做實驗一做就是十八小時,累了倒頭就睡在帆布床上,早上睜開眼睛又做過。後來被警衛發現趕離校園,他便和幾個同學合資五十元在中大附近的赤泥坪租住一間由豬屋改建成的村屋,繼續他通宵達旦的實驗工作。

         徐立之對生物科可謂情有獨鍾,很有興趣和天分,但生物以外的科目卻成績平平,七二年學士畢業拿的只是三級榮譽,要念碩士課程還不夠資格(學院規定只有二級或以上的榮譽畢業才有資格念碩士)。他險些與碩士無緣,幸得前中大生物學系教授麥繼強慧眼識才,不理校方反對,有一級榮譽生不揀,破格收取徐立之為他的第一個研究生。難怪徐立之在訪問期間口口聲聲說自己好運。

         說到這個機遇,徐立之謙稱是巧合﹕「我可不是他第一個要收的學生,只是原本要收的學生沒有來﹗」但麥繼強回應傳媒時卻說,「別人三級榮譽畢業因為科科CCDD,但徐立之不是這樣,分子生物學他拿A+,可見他對有興趣的科目掌握得極好。」研究院中能專攻自己有興趣的科目,徐立之選擇了當年較新的課題── 分子生物研究,踏上研究生涯。

         七四年他碩士畢業,但香港的科研發展不完善,要深造便得出國留學。留學,錢是一大問題,麥繼強努力為他找獎學金,並推薦他給在美國教學的生物學家何潛。

         金錢問題解決了,還要解決的是英語溝通的問題﹕「在香港長大,又在中文中學畢業,英文講得不好。」他舉了個例子,有一次有人邀請他出席宴會,問他去不去,他以中文慣用「或者啦」的方式,不假思索地答︰「

         Perhaps﹗」那人頓時很生氣,覺得他這樣回答很沒禮貌。
        
         徐立之又遇貴人,那人就是當地著名的工程師,常常幫助華人,他教曉徐立之很多東西,「他說我做事太中國化,要我多講英語,又教我怎樣融入西方社會,幫了我很多。」

         要學好地道的俚語,他的方法是「投其所好」。他幫當地學生剪頭髮,不收分文,人家便都願意教他。他又看美式足球,球迷對輸波贏波總有一套「偉」論,他就邊聽邊學來練習日常俚語。不久他當上了同學會會長,也幫忙做義工,廣受同學歡迎。

         曾是研究夥伴的楊文光就說過︰「有他(徐立之)的實驗室就充滿歡樂。」徐立之聞言即笑︰「可能我喜歡說笑,實驗室冷冰冰的,少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我卻喜歡跟人談天,打招呼,又從不佔人便宜,大家很公平,所以很多人對我非常好,我是實驗室裡的凝聚點。」問徐立之研究的最大得著,他隨即答︰「團結精神非常重要。」

研究執著 始終堅持
        博士畢業後,八一年徐立之到加拿大多倫多病童醫院工作。當時,遺傳病是個新課題,這個研究課題是大膽嘗試,徐立之卻自信可行性高,且導師給他很多機會,醫院也撥出很多資源鼓勵他留下研究。對於研究,縱遇挫折,他從不氣餒。八二年開展疾病基因的研究,等了兩年,實驗用的老鼠毫無反應,而另一研究小組似乎搶先達到目標,同事們士氣低落, 周遭都是放棄聲音,然而他堅持信念,.用了一年多與同事廢寢忘餐地急起直追,八九年成功解開人類第七條染色體之謎,發現囊胞狀纖維症的病因,九一年獲提名諾貝爾獎。

        徐立之能專注做研究,太太是背後的動力。「她一直很支持我﹗」一句簡單話,會心微笑,蘊含了無限感激。

         他倆在大學時已相識,讀碩士時拍拖。當年麥繼強要求學生未成博士生前不准結婚,他笑說﹕「有些同學為了談戀愛荒廢研究,當然不好,但女朋友卻很鼓勵我專心研究呀﹗所以沒關係的。」當年的女朋友也即今天的徐太,對於徐立之埋首研究,她是一貫的體諒。

背後女人 一貫體諒
        當年徐立之赴美留學,她也要移民加拿大,兩人分隔二異地,仍以書信聯絡,彼此鼓勵。「大家都是有理性的人,如果兩人心中都有廝守終生的打算,想法一樣,去到那裡都是一樣。」

         徐立之在多倫多病童醫院做研究,往往工作至深夜兩點才回家,星期六、日才能留在家中休息。太太就一直做他背後的女人,工作之餘還得照顧孩子和打理家務,兩人相處時間著實不多。
        這次接任港大校長,滿以為可以趁轉換工作環境可以多些時間陪太太,沒想到返港後應酬和會議密密麻麻。訪問當天,他才剛與工學院同學會面,不足個半小時的訪問後又有會要開。喜愛下廚的他,現在連到超級市場買菜的時間也沒有了。「現在不要說陪她,連回家吃飯也沒機會,回去只是睡覺,連星期六、日都要工作,相處的時間反而少了。」向太太開了「空頭支票」,他不免歉疚。不過,太太依然沒有一句怨言。「她是由頭到尾都體諒﹗」

入主港大 得償夙願
        諾貝爾獎是每個科學家的夢想,徐立之卻處之泰然,認為那是機緣,要配合時間和環境﹕「做學問最重要的是做到喜歡的東西,對社會、科學有貢獻,而跟疾病有關的研究不同於基礎研究,見到病人痛苦,激發力量會更大。」

         這個信念使他在多倫多病童醫院貢獻了二十一年。但他最後還是選擇回港﹕「人生有不同階段,有的科學家一生做科學,有些則會考慮其他事業。我一向覺得自己做實驗、做人都有抱負,希望親身跟大家一起做,現在生物科技是重要課題,我願意回來幫忙,希望香港有相關的基層訓練,集中資源將研究範疇擴大,尋求突破,使香港的研究氣氛更上一層樓。」

         由於升中試成績未達入讀英文中學的要求,徐立之錯失入讀港大的機會,更令老父不快,今番當上港大校長,終於得償夙願,光宗耀祖。

繼承嚴父基因

徐立之簡歷

後記


喜愛繪畫的徐立之曾獲巴富街官立中學第二屆校刊封面設計冠軍。(李泳萱攝)


徐校長和藹可親,沒有架子,在「明日領袖高峰論壇」的台上與嘉賓一起跳健康舞。(古素蘭攝)



徐立之在明日領袖高峰論壇中與何文田官立中學的校長及學生留影。 (古素蘭攝)


徐立之和加拿大的同事廢寢忘餐地做研究。 (相片由徐立之提供)


徐立之出席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校友會午餐,席間與中大校友聚首一堂。右為同是何文田官立中學畢業的資深新聞工作者吳明林;左為中大新聞與傳播學會主席李永安。


徐立之喜愛旅行,這相是2000年攝於黃山。(相片由徐立之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