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蕭穎妍
編輯/攝影 區美怡

獲得「第五屆花蹤文學獎」小說組首獎的黃燕萍,是中大二年級的學生。 當同學享受無拘無束的大學生活時, 她卻已為人母, 孩啼聲常伴讀書聲。 問她可曾後悔早婚﹖ 她卻告訴你﹕ 「大二是生孩子的好時機﹗」

亞子(黃燕萍之筆名)是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二年級學生,二十四歲的她長得一副娃娃臉,難免被人誤為未婚媽媽。

「有次上課,一位同學詫異地問我﹕『為何你會懷孕﹖』問得真好笑﹗」亞子說時笑得燦爛。

走在大學校園,亞子從來都是步履輕盈。懷孕時儘管大腹便便,她照樣捧著肚子追校巴﹔心理的障礙也早已衝破,因為她從不理別人的目光,正如當初她答應跟青梅竹馬的男朋友結婚。

愛在寫作時

九八年春天,小北(她丈夫的小名)打電話向還在唸中六的她求婚。

小北是她鄉間青梅竹馬的鄰居。亞子在福建南安縣長大,十一歲時和五歲的弟弟隨母親到香港,與父親團聚。自從離開家鄉後,他倆便開始通信。縱使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但一封又一封訴說生活感受的信,就為這段關係奠定基礎。雖然他們認定對方是最知心的人,但要談婚論嫁,似乎又太突然。

「父母倒不擔心,因為他們了解倔強的我,只是自己不知怎決定。掙扎之時,我便提筆不住的寫。」所寫的,正是獲得「第五屆花蹤文學獎」小說組首獎的《又見椹子紅》。能從三百多名華文作家中脫穎而出,她有點受寵若驚﹕「評選委員說,當中不乏有資格被提名諾貝爾獎的呢﹗」

「寫到結局,我終於清楚自己的方向。」完成文章之時正是小北的生日,她準備了一份貴重的生日禮物──把自己的一生和文章一併送給他。

「全因我們認定對方是個不可 少的人。」亞子堅定的目光教人相信,她不會後悔早婚。即使臨盤時丈夫不在旁﹔即使面對分隔兩地之苦,她也安慰自己﹕「從前父親也 是隻身來港賺錢,農曆新年才回鄉。」現在,丈夫每半年來港公幹,他們相聚的日子也不少了。但為了她兩母女,亞子說丈夫可是活受罪。「他每天為我們擔心,長期的失眠已令他體重驟降了十多磅。」亞子說得既甜蜜又心疼。

誕在大學時

她猶記得驗出有孕後方寸大亂,找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盧瑋鑾(小思)時「語無倫次」,但到最後也不忘補充一句﹕「我已結婚了﹗」小思的反應卻相當平靜,只說她是個幸運兒,許多女生都不能這樣做。   

懷胎十月,亞子最深刻的是孩子得到免費胎教﹕「上課時,她會不停地踢我的肚子,彷彿爭著回應老師的課,有時還踢得我不能彎身抄筆記呢﹗」亞子說得興奮。「也許日後帶她回校時,她能辨別出老師的聲音呢﹗」

雖是意外懷孕,但對「學業未成不是生孩子的好時機」的說法,她有一套獨特見解。

「大一要適應新事物,別說照顧孩子,就連自己也照顧不來﹔到了大三,又要面對畢業論文的壓力﹔畢業後更要拚搏,哪有時間生孩子﹖」她深信大二是最好時機,加上「花蹤」獎一萬美元的獎金,令他們不必為經濟問題費心。

養在溫習時

二千年的十月,孩子誕生,取名學容。亞子自言不是個稱職的母親,女兒多是由媽媽或外婆照顧。

「有次健康院要學容打預防針,過了一個月我才記起,結果被姑娘教訓了一頓﹗」

女兒漸大,開始認人,亞子清閒的日子就被打亂。哭,是女兒的絕招,亞子見到她豆大的淚珠,只得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拿著課本溫習,有時功課和創作也給擱在一旁,只為哄哄她的小公主。  

 儘管私人時間被女兒佔據,但眼見女兒一天一天長大,就是女兒的一個小動作,亞子也樂上半天。兩母女最開心的便是一同上街,小的看著這個花花世界目不轉睛﹔大的望著女兒甜在心頭。亞子還高興地說﹕「她對年輕的女孩子特別有好感,常『𠵱𠵱啊啊』的逗人說話。」

筆在我手時

職業女性有「前四後六」的產假,亞子卻在產後兩星期便復課。回到校園的第一天,正是「聲韻學」的測驗。結果,她得了四十九分--滿分是五十分﹗

憑著自薦計劃入讀中文系的亞子,高考時報考的中國文學也是自修來的。在放榜前,亞子帶著自己的作品到中文系面試,幾位教授對她的創作歷程都很感興趣,其他人面試只需十五分鐘,她卻花上大半小時。「但我相信,即使憑成績,我也能入讀中文系﹗」她自信地說。

亞子從小就喜歡看書,從瓊瑤讀到張曉風,但至愛還是張愛玲。她又會拿起日記寫寫畫畫,記下生活瑣事。早在中一便開始投稿,曾獲多個文學創作獎項,包括第一屆青年文學營小說組亞軍﹑第十九及二十屆全港青年學藝比賽故事創作組冠軍及去年第五屆花蹤文學獎小說組首獎等。

文盲的媽媽是她忠實讀者,經常讓同事看亞子的文章。相反,爸爸卻沒甚興趣。「有次媽媽要他朗讀我的文章,他讀不到一頁便打呵欠,說﹕『悶極﹗』丟下文章,溜了﹗」亞子說。

亞子嫁作人婦以後,開始關注及研究中國婦女的地位。去年底,亞子又再憑《天足--從電影鐵達尼號到中國女權》一文獲「新世紀全球華文青年文學獎」一等優秀獎。文中她對纏足﹑守寡有深刻描寫,評判更形容她的文章有極高的學術性。

這對亞子是一個極大的鼓舞,也令她往後的創作有更明確的方向。但她知道即使獲得再多獎項,靠爬格子維生絕不安穩,所以她寧願當教師,工餘時才寫作。現在,她盼望丈夫早日來港定居,一家團聚﹔也希望女兒會是一個愛念書的乖寶寶。 「女兒出世後的那幾天我靈感如泉湧,一口氣寫了十多首詩。孩子脫離自己的身體是一個奇妙的經歷,奈何丈夫不在身邊,沒有人跟我分享,我只能將所有的感覺化成文字。」 創作,間接令亞子創造了一個新生命﹔又因創造了新生命,令亞子的創作多添顏色。■

參加比賽後,黃燕萍搬了家。《明報》幾經轉折才聯絡得上,幸好還來得及去領獎。(相片由被訪者提供)
黃燕萍不想女兒出鏡,不過,她說女兒與小時候的她十分相似。讀者可以想像一下吧﹗ (相片由被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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