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情背後

記者及攝影 : 黃倩怡
編輯 : 胡燕泳

所謂「食色性也」。性畢竟是人類最原始的需要，任衛道之士再大聲疾呼，性愛典籍、色情刊物，自古以來，仍是無日無之。今天暫且把反對的聲音調低一點，換個角度去看成人雜誌。
一本較具知名度的成人雜誌 ── 《閣樓》 ( Penthouse ) ，三個不同崗位的人 ﹕ 編輯、化妝師和模特兒，他們有著不一樣的得和失。
透過他們，色情背後的世界，呈現眼前。

「色」中遊俠

「《閣樓》是一本大方得體、高格調的成人雜誌」。張子謙對製作成人雜誌有自己的一套理念，享受在《閣樓》工作的無拘無束。

上司說他性格飄忽，永遠在最後一刻才有新意念，他則不慌不忙地回贈一句 : 「我的靈感早就枯乾，只是你不信罷了 ! 」

從事文字傳媒工作五年的張子謙，曾在《一本便利》及《明報周刊》兩本風格截然不同的雜誌工作。自言喜歡嘗試新事物的他，於去年三月加入《閣樓》任職專題編輯。

張子謙敢於嘗試的作風為《閣樓》注入不少新元素。首先，《閣樓》一向偏重亞洲及外國的報道，張子謙上任後卻引入不少本地的性資訊，使港版《閣樓》更本地化。另一方面，他打破傳統，以本港女明星，例如湯寶如、姚樂怡、芳正、顏仟汶等作封面模特兒。

當有人說成人雜誌只憑裸照賣錢時，張子謙認為一本製作認真的成人雜誌不只是拍女孩子光著身子那麼簡單。「所有與男人和性有關的題材，我們都可以用平等的態度去探討，不必像一般雜誌存揭秘或歧視的心態。」張子謙說。他的訪問對象包括人妖、同性戀者、網上男妓、易服癖者和露體狂等 ﹔ 雜誌專題，由網上性犯罪至澳門娛樂場所的大班都包羅。特別的題材背後，張子謙追求的是一份滿足感。「我們探討甚麼是性，不一定要有召妓指南。我們拍的照片可以很有意念，不只是性器官大特寫。」

張子謙最在乎作品質素的優劣，「我最滿意的作品是一篇有關人妖的報道。以往很少傳媒以平等的態度探討他們的內心世界，而我跟被訪者相處了好幾天，由他們成為人妖的經過、性生活、至工作情況都問得仔細，使讀者看到的不是一個人妖，而是整個群體。」

張子謙源源不絕的題材和靈感來自身邊最平凡的事物，平日看報章、上網、到酒吧消遣時，靈感自然湧現。不過，靈感這回事可遇不可求，「好的東西怎會有編排呢 ﹖ 我就是要給讀者一個意外驚喜，讓人意料不到下期的內容。」難怪張子謙的上司總覺得他性格飄忽。

自製作成人雜誌後，張子謙覺得自己的性態度比以往開放。對於性，以前只會想，不會說出來，現在則每天都要談及。他批評香港人敢作不敢認，「那些八卦新聞，與我們毫無關係，但每個人都關心。反而性，可能我們每天都接觸，卻對它一無所知。」

「這個社會的包容度太窄了，憑我個人的力量不能改變一般人對成人雜誌的看法。」張子謙說。至今他還沒有告訴父母自己在《閣樓》工作。「我晚歸午起，平時很少與家人碰面。即使在電視上看到顏仟汶，我也認為不需要主動說出曾找她拍封面照。」

雖然他不認為自己的工作不光采，但曾有娛樂圈和公關公司的朋友要求他一天未離開成人雜誌，都不要聯絡他們。「他們不一定歧視你，但覺得犯不著冒險破壞形象，增加麻煩。」

粉飾更生色

一切始於一張人妖照。當時《閣樓》雜誌編輯找化妝師替人妖化妝，但好幾位化妝師乍聞模特兒是人妖便拒絕了，惟獨黃焯楹一口答應這差事。其後在多期的《閣樓》，都能看見她的封面作品。

「我不害怕那些人妖，只是擔心自己能否應付得來。」她解釋，男性的皮膚和輪廓與女性有很大的差別，化女妝需要花很多工夫，例如塗上特別厚和白的粉底、修眉和黏上假眼睫毛等。

替赤裸裸的模特兒化妝，是對黃焯楹技巧的另一個考驗。「為赤身露體的模特兒設計形象其實很傷腦筋。」她說。替裸露的女星化妝，除臉部外，身體不時需要補粉、塗油或加深色。至於服飾方面，固然不可太多，卻也不能完全沒有。

封面的形象設計一般只有兩三天時間準備，又得每次換上不同主題，像三月份封面主角顏仟汶的造型便以她掙脫綑綁、重獲自由為題 ﹔ 而四月份封面則讓林雅詩表現日本風情，雖然難度很高，不過黃棹楹從中感到無限滿足。「最開心是能接觸不同類型的人。性虐待愛好者、男或女的同性戀者、明星、三級艷星、普通人 … … 我都曾替他們化妝，總算甚麼都試過了。」

有時候化妝師還需擔當輔導者的角色。雖然大部分女星拍裸露照片時，已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有時候模特兒會臨場感到尷尬、情緒變得不穩定、動作生硬、甚至毫無笑容，這情況下黃焯楹便會加以開解。「最重要是控制工作氣氛，加強溝通，讓模特兒對我們的專業水平有信心。」為裸體女星化妝、教她們擺各式誘人姿態，黃焯楹毫不覺得難為情。「其實女造型師工作時會較方便，因為大家都是女性，與模特兒同聲同氣，可給她們安全感。」

為成人雜誌工作，黃焯楹受過不少白眼。「有些人會說，我的級數只配為成人雜誌的模特兒設計形象。」然而，對這些閒言閒語，黃焯楹不屑一顧。與《閣樓》合作前，黃焯楹一直從事新娘化妝，現還以自由身的形式與多間雜誌社合作，如在《忽然一周》、《 Fashion & Beauty 》等，都可看見她的封面作品。面對將來，她希望「憑自己的實力成為一位出色的化妝師，讓人知道不一定在外國深造回來或有家族背景，才能當上好的化妝師。」

露出真本色

脫，是一條不歸路。有人一脫成名，海闊天空。然而，更多的例子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顏仟汶，拍第一輯性感照是偶然，往後卻非要悉心計劃走每步路不可。

三月，在亞視當演員的顏仟汶為《閣樓》拍了一輯性感的封面照，相片中，她只用手和破衣輕掩身體的重要部位，造型極野性。

原來早在數年前，已有電影老闆找顏仟汶拍三級片，她卻一口拒絕。她說當時自己沒有野心，更不曾想過要一脫成名。今天，她毅然選擇走這條路，是命運也是機遇。

二月中，亞洲電視因顏仟汶為報章拍了一輯性感照而與她解約。顏仟汶茫然不知去向。「一夜之間沒有了穩定的收入，可我明天還得繼續供樓供車買乾糧餵狗呀 ! 」當時，在她面前只有一條生路 ﹕ 脫而求變。結果，她在兩個星期內，替三本雜誌拍下性感照片，大膽程度叫人咋舌。

拍裸露照片，感覺當然不好受。「試問有誰喜歡在眾目睽睽下拍這些照片 ﹖ 工作人員大都是男性，有時候真的很尷尬。」

雖然如此，她的工作態度卻非常專業。工作時她反覆告訴自己 ﹕ 「這是我的工作，我得捱過去。」在寒流下，即使冷得汗毛直竪，顏仟汶依然沒有半聲怨言，努力擺出不同的姿態。她明白娛樂圈「跟紅頂白」的道理，因此更珍惜得來不易的機會。「只要給我兩個乳貼，不超出自己的底線便可以了。」

自從走性感路線後，顏仟汶覺得自己情緒變得波動、緊張及無故手顫心跳得厲害。醫生說，這都是她情緒抑壓過度的表現。「其實，我最擔心的是父親。」她黯然地說。由於父親早年患病，顏仟汶害怕他會因為擔心自己而影響病情。

顏仟汶自少父母離異，與父親的關係是複雜卻親密的。雖然顏父知道女兒的工作，卻從來隻字不提，只著她萬事小心。直至一天，顏仟汶在電話中要父親買某份報紙看看，他無心地迸出一句 ﹕ 「又是那些不穿衣服的相嗎 ﹖ 」立時，她掛了線，哭了，心傷得很。經過兩天思索，她鼓起勇氣致電給父親，說 ﹕ 「你不用理會別人的閒言閒語。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可能叫人看不起，但到將來我有成就時，便可彌補一切，讓人知道不能再看不起我們。」

顏仟汶不再理會閒言閒語，也不想太多，自己要做的便豁出去做。畢竟拍性感照為顏仟汶帶來名利，在成人雜誌上一脫求名只是一塊踏腳石。今後，顏仟汶希望挾已有的知名度，從性感尤物轉型為演技實力派。即使性感形象轉不了，她說 ﹕ 「給定型也不一定是壞事，只要觀眾仍然喜歡我性感，性感又何妨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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