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報病患欠監管
司機病發釀車禍
記者/攝影□ 周臻樞 周榕榕 編輯□梁詠雯
本年五月至今，已有三宗因職業司機病發而引起的車禍，釀成二死四傷，令人擔心患病司機駕著一輛幾十噸的貨車在馬路上馳騁，會嚴重威脅道路的安全。
原來，運輸署只要求駕駛者自發申報病患，毋須他們提交健康證明，申報與否全賴申請人的自覺。貨櫃車司機及其工會表示從未聽聞此例，更有司機直言為保生計，刻意隱瞞有機會導致交通意外的病患。監管機制漏洞百出，熙來攘往的道路危機四伏。
根據道路交通（駕駛執照）規例，申請人在申請駕駛執照或續期時，須要聲明有否患上駕車時對公眾構成危險的疾病。若駕駛者被發現患上癲癇症、嚴重高血壓、精神紊亂、肌肉不受控或嚴重糖尿病，則有可能被吊銷牌照。受訪的三大貨車司機工會代表對此法例均聞所未聞。旗下有三千多名司機的貨櫃運輸業職工總會主席趙資強表示﹕「未聽說過政府規定患某種疾病的司機不能駕車，當然也從不會提醒會員申報。」當了十年貨櫃車司機的陳先生更一臉愕然地問:「運輸署都沒要求﹗申報幹嗎﹖」但法例卻清楚列明，若填報失實資料，可被判罰款五千元及監禁六個月。政府宣傳不足，法例成效存疑。
隱瞞病患為餬口
由於現行申報病患的法例單靠司機的自覺性，加上運輸署並未強制司機檢查身體，或要求他們提交健康證，職業司機為保工作，辯稱「有病都不敢出聲」，利用法律漏洞以保駕駛執照。
當了二十年貨櫃司機的阿遠（化名）五年前因工扭傷了腰部，經過幾年的治療，他的傷患仍未康復。他為了生計，惟有繼續當職業司機。他坦言﹕「我常常覺得雙腳痲痺、不夠力，頻密的時候甚至一星期會有三、四次。」他坦言如有突發意外，有踩不到煞車掣的危險。「曾經在大陸駕車時腳痺，來不及煞掣，我的大貨櫃車撞向前方的車輛，把車都撞花了，這樣的情況已有三次。我又曾經上車時忽然沒有力，整個人跌了下來。」由於阿遠的駕駛執照是在六年前續期的，距離下一次續期尚有四年，故他已忘了運輸署規定要如實申報病患。他說:「那麼多年前的事，都忘記了。」他續說，「即使記起了也不會申報，報了就不可以續期，那就會失去工作。」
任職貨車司機二十年的譚志添也說，認識三名年約四、五十歲的同行，為了生計，自知患了高血壓也刻意漏報病患。譚志添續說﹕「行內沒多少人會特別注重健康問題，更不會定期檢查身體。」
他直言即使發現身體有毛病，也不會呈報運輸署。「我想人是自私的，大多不會申報吧﹗」然而，他卻十分清楚漏報病患可能會引起交通意外﹕「司機立場當然不想這麼麻煩，但普通人在街上走，自然希望保障人身安全。」
香港職工會聯盟執行委員陳三才也認為申報病患的機制有漏洞，他說﹕「這個申報方法太簡單、毫無意思。」但他表示明白司機的苦處，他一臉激憤地說﹕「沒有退休保障，有病都不敢出聲﹗人工低、工時長，結果點都要開工，帶病開工都要!」
司機工時長健康差
患病不報屬違法，但更令人擔心的是不少司機患病而不自知，仍駕著重型貨車在馬路上飛馳，其中一位司機說﹕「人總認為自己身體不會有事的。」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香港交通運輸業職工聯合會於今年二月至四月，訪問了三百五十名貨車及客貨車司機，調查結果反映近七成職業司機每星期工作六天以上，超過半數每天要工作十小時以上。近五成受訪司機因此工作時感到容易疲倦、四成人有精神緊張。
陳三才指出:「我們的調查顯示，由於少運動、少喝水，患心血管病的職業司機特別多。」趙資強更表示:「中港貨櫃司機若承包裝貨卸貨，工作時間會長達二十四小時。行內不少司機是煙民，也有飲酒的習慣。」
定期檢查乏人問津
職業司機超時工作及不健康的生活習慣令他們身體響起警號，雖屬病患高危者，但他們卻沒有檢查身體。陳三才說:「我們常鼓勵會員檢查身體，但司機都不太熱衷。一則沒時間，二則真是有事時工作都不保。」而趙資強表示工會沒有足夠資源為司機提供免費的身體檢查。
司機沒有定期檢查身體，很多時到病發方知道患病。反觀有一千七百名員工的新世界第一巴士公司，會向十歲以上的員工提供每年驗身，但服務並未普及至所有員工。
貨櫃運輸業職工總會主席趙資強雖然同意強制檢查身體有助提高道路安全，但他又說﹕「必須有一套大家可接受的方案才可行。司機大多不願意到私家診所做身體檢查，花錢又花時間。」
強制檢查有違民主
強制司機檢查身體的制度，內地早有實施。根據內地的法例，司機在取得牌照後，會獲發一張「健康證」，持牌人每年須到醫院作血壓及心電圖等身體檢查，證明健康良好後，才可繼續駕駛。
但民主黨交通事務發言人鄭家富及民建聯交通事務發言人劉江華均不贊同這個做法。鄭家富指出:「中國是共產社會，香港則注重個人取決而非社會規劃，故此盲目跟隨國內制度並不可行。」
兩黨促檢討申報機制
但鄭家富也認同現行機制需要檢討，他指出現行法例規定所有七十歲以上的司機必須提交醫生證明，他建議把年齡下降至五十歲，使更多病患高危者接受定期檢查。
他又建議政府提供津貼實施家庭醫生制度，保障司機健康。而劉江華建議修訂「不適宜駕駛的疾病」數目及種類，「有些新病患應該考慮加入如沙士等病症。」
改善機制長路漫漫
本刊就法例漏洞一事向運輸署查詢，該署只回覆﹕「現時未擬要求駕駛者作定期身體檢查，也未有統計司機病發引起的意外數字。」
要改善現況，還有賴司機們的自覺。工會及劉江華都表示，政府可在宣傳方面先下工夫，劉江華說:「有些司機根本不清楚有這條法例存在，你不告訴他，他是不會知道的。」
零四年七月，貨櫃車司機駛經油麻地時糖尿病發，疑煞掣不及，貨櫃車撞向路旁豬肉車，釀成一死四傷。(照片由明報提供)
民建聯的劉江華認為強制身體檢查的做法不民主。
趙資強同意有配套下實行強制身體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