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議局影響力不再
記者□張文珊 劉嘉蕙 編輯□羅大慧
村代表選舉條例草案於今年二月在立法會三讀通過，正式確立非原居民參與村代表選舉的雙村長制。新制落實後，鄉議局須處理原居民和非原居民的鬥爭，及面對來自原居民的挑戰。有學者認為是時候轉變角色，並建議取消其在立法會功能界別的議席，以配合日後更趨複雜的新界政治生態。
新界鄉村村代表的投票和被選權，百年來一直由原居民壟斷﹔但二零零零年十二月，終審法院在判決布袋澳和石湖塘村個案時，裁定以往村代表選舉拒絕非原居民的參與，是違反了人權法及性別歧視條例。政府為了遵守終審庭裁決，制定了一套新的村代表選舉安排，令非原居民有資格競逐村代表一職，這就是所謂的「雙村長制」。
原居民和非原居民鬥爭不斷
原居民強烈反對雙村長制。身兼新界鄉議局成員及上水鄉事委員會主席簡炳墀甚至另起爐灶，成立新界原居民議會，並上街示威以示對新制不滿。他解釋，原居民態度強硬，是因為新制令非原居民可以進入鄉事委員會架構，變相剝削他們的利益︰「政府根本沒有理由把外人 (非原居民) 引入鄉事會，這樣只會分化原居民的凝聚力，抵觸原居民傳統合法利益。這根本是想把原居民剝皮拆骨。」
香港現時約有六百五十一個村落，每村由戶主選舉一個或以上的村代表，組成二十七個鄉事委員會，負責倡辦區內福利事務、調解族人和家庭糾紛等。鄉事委員會的主席不但是區議會的當然議員，也是鄉議局的當然議員，有機會問鼎鄉議局於立法會功能組別議員一職。換言之，新制令非原居民可以成為村代表，進入鄉事委員會、鄉議局甚至立法會，參與新界各項政策的討論。
香港大學政治與公共行政學系導師張逸峰分析，這個安排將令新界政治更複雜。「村代表是鄉事委員會的當然成員，如今非原居民可透過雙村長制成為村代表。現在已經有同一姓氏的原居民爭任村長及將來區議員一職，雙村長制下非原居民的加入會影響派系選舉的部署。」
雖然政府一直強調非原居民的加入，絕不會抵觸原居民權益，但一直研究村選制度的香港大學政治與公共行政學系助教鄺錦程認為這說法過於樂觀。「原居民和非原居民最大的糾紛都涉及土地問題，這方面很難妥協。原居民堅持土地調配的權利不被外姓人干涉，可以預料雙方會有進一步的不和。」
主要由非原居民組成的新界居民權益促進會秘書長廖元聰說，原居民和非原居民一向相處和諧﹔非原居民早已接受原居民有丁權， 所以絕對沒有搶奪或妒忌的意思。但他說雙方關係自政府有意推出雙村長制以來，便有惡化的跡象︰「無可否認，訴訟後雙方分化現象較從前加劇。在一些非原居民佔多數的鄉村，原居民會對新制較不滿，因為他們覺得權益被蠶食，害怕雙村長制會提供一個缺口， 一經打開，日後對原居民其他權益都有影響。」
他不贊成非原居民相比原居民，對新制反應冷淡的說法，表明他們的立場是「不患寡而患不公」，非原居民仍會諮詢法律意見，看新制度的安排有否違返基本法及國際人權公約。
原居民︰鄉議局出賣新界利益
新界原居民從港英政府時代開始，一直捍衛傳統利益如丁權等不受損害。鄉議局作為政府和新界居民之間法定諮詢團體，很多時也與原居民連成一線，向政府討價還價。但自從鄉議局支持政府推出的雙村長制，原居民和鄉議局的合作關係便出現裂縫，最明顯的例子是二零零一年，簡炳墀帶領五千名原居民於回歸日遊行抗議雙村長制，並在鄉議局門前撒黃錢。簡炳墀說︰「鄉議局的定位令人質疑，究竟它是代表甚麼人﹖ 說它代表原居民絕對是笑話。既然沒有代表性，不如索性取消整個局﹗」
他認為，鄉議局裡很多「吳三桂」出賣新界利益，只是想換「啷啷喳喳」 (勳章) 回來。
雙村長制目前已完成選民登記程予，簡炳墀表示，將會接受提名做村代表的候選人，負起為原居民服務的責任。「我沒有甚麼競選部署，因為早已穩操勝券﹔不過即使落選也不打緊，因為還有新界原居民議會反映原居民聲音。」
鄺錦鈞認為，雙村長制加劇了鄉議局和原居民之間的角力﹕「原居民的黨派競爭本已激烈。新界北的元朗派五大氏族，以簡炳墀等原居民為首﹔新界南如屯門荃灣的市區派則以鄉議局劉皇發、林偉強等為領導。如果原居民組織成功以新制打擊鄉議局，無疑可增加政治地位和本錢。」
鄉議局︰因時制宜 改變定位
鄉議局屢次被指出賣原居民利益，副主席林偉強說這是外間誤會了鄉議局的定位﹕「鄉議局於港英政府時成立，本著為新界人服務的宗旨。由於當時新界居民大部分是原居民，所以外間一直以為鄉議局的主要服務對象是原居民而已。現在新界非原居民人口上升，許多村長也是非原居民，所以鄉議局要與時並進，反映當前情況。」
根據一九五九年制訂《鄉議局條例》，鄉議局的職權是促進港府與新界居民之間的合作。林偉強表示，隨著新界都市化，愈來愈多非原居民遷入新界，現時非原居民和原居民的比例七比三，所以村選引入非原居民代表，可加強鄉議局的代表性﹔在選舉事務處監察下，鄉議局就更「合情合理合法」。
廖元聰也認為鄉議局的角色應轉變︰「鄉議局加入更多非居民是必然趨勢，因為現時新界人口以非原居民較多。這就像女性人口愈來愈多，政府便會有更多女高官。」雖然新制令非原居民有參政的機會，但早前就有報道指非原居民對於投票方式有微言，不滿原居民在村代表的選舉中有兩次投票權。
林偉強認為二對一的票選資格並無不妥﹕「如果又是原居民又住在鄉村當然有兩票。」他認為任何議會不應以原居民和非原居民劃分，雙方只要依法履行職責便可。「沒理由一條原居民村可以選一個非原居民出來。況且原居民的傳統事務如春秋二祭、山邊殮葬等本就由原居民代表處理，一切都沒甚麼好爭論。」林偉強說新界人都很開明，知道以和為貴的道理，只要能公平處理，便不會小題大做。
政府漁人得利 順勢收權
政府為了要遵守當年終審庭的判決，改變沿用百年的村代表選制。但張逸鋒認為，政府的位置並不是那麼被動。「政府一直想淡化新界的獨特性，不想一個香港、兩種制度，所以終審法院判決後順水推舟，推行雙村長制，令鄉議局由法定諮詢組織變為純粹代言人。」他分析政府是新制下最大得益者，只要新界內部矛盾愈多，政府愈易收權。
鄺錦鈞更認為，是為了日後進一步收緊對新界的管治﹕「現時雙村長制的弊病還未至太明顯，但過了兩三屆後，不但新界居民會發覺雙村長制不公平，連村外人也會發現非原居民不需選舉，便可藉村選做區議員時，就會覺得雙村長制不合理。」他解釋，政府想將新界政治的糾紛白熱化﹕「政府推出雙村長制背後最大動機，是將一些難以駕馭的聲音收歸中央。正如年前殺兩局的道理一樣，透過製造事端，促使雙方投靠政府。」
雖然林偉強沒有明言政府是否逐步收緊新界原居民的權利，但他承認政府已沒有像當年般重視他們︰「新界許多有關基建、新市鎮發展等問題已經解決，所以政府已減少對我們的協助和諮詢。」
他又指許多新界的發展和政府的政策不能配合，鄉議局也往往和政府「溝通不到」﹕「政府總是不明白鄉村丁屋的建築和分佈很難配合消防條例，難道要村民拆掉排列緊密的祖屋來建造走火通道﹖」他直言，鄉議局人手缺乏，資源不足，相比政府龐大的官僚體制，現在和政府討論政策時會遇上不少困難。
角色淡化 鄉議局需改變
現時鄉議局和政府議價能力大減，而且簡炳墀成立的新界原居民議會也宣稱獲得近七成半原居民的支持，但鄺錦鈞分析，新界原居民議會不可能成為鄉議局以外的一股重要原居民的聲音，更遑論取代鄉議局的地位。他說﹕「以目前情況觀察，政府不可能承認原居民議會為法定團體﹔加上他們表達意見的手法不高明，容易惹人反感。」
他認為鄉議局可以保留，但代表性難以增強，惟有改變角色。「鄉議局可以從互助委員會的角色幫助協調村民活動，而原居民中間可以有一位代表統籌丁權及殮葬等問題。鄉議局在立法會的一席功能組別議席應該取消，因為一開始這只是港英政府給予原居民的一項特權，並非有此需要，也難以配合鄉議局角色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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