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志銘,小時候是一個到處蹓躂、打架為家常便飯的街童,中四輟學,現在卻是出版社 「次文化堂」的社長,這個社長還一當便當了十二年。出版過轟動全城的《老懵董》,賣個滿堂紅,也出版過你可能聞所未聞、卻很有意義的書籍,可惜賠本收場,但他依然無怨無悔。有人說他固執,也有人說他愛搞搞震……

彭志銘的樣子有點反叛。

男人四十,兼一社之長,腳踏一雙涼鞋,挑一副黃色膠眼鏡掛在鼻樑,右手搖著一把紙扇。

未算 「出位」,但總算有點 「破格」。

「食腦」之人

這種破格原來早有先例可循,且聽他自道身世: 「那時候很搞笑,當製片,我的樣子看起來比較嫩,找別人談生意,別人根本不會相信我。於是我請了個三四十歲外表成熟穩重的助製。例如有一次要在酒店拍打鬥場面,我叫助製跟酒店方面交涉,把所有條件談好了,我這貌似『小伙子』的便大搖大擺去簽約,打著嘉禾公司、德寶公司的代表人旗號,嚇那些老闆一跳﹗」

「到我搞出版時亦一樣,為使別人信服,還是用了同一樣的點子,哈哈﹗」

由中四輟學投身影圈,然後又轉至文化界,二十年來,一站又一站,彭志銘還是自成一格。

為攝影而輟學

彭志銘小時候很貪玩,十分頑皮。如果安安份份坐在學堂讀書寫字的才是一個好孩子,彭志銘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街童。 「那時很喜歡蹓到街上,跟鄰家的小孩玩射波子,拍公仔紙,租單車往很遠的地方踏,偷偷到水窪中玩水。」中學就讀荃灣聖方濟書院,成績平平,將就及格。

彭志銘中學生活最不平凡之處,是迷上了攝影,拿過很多攝影獎項。在校內活躍,常幫老師和同學影班照、弄海報。中四關頭,會考在即,人心惶惶,彭志銘對書中的黃金屋和顏如玉都毫不戀棧,毅然輟學,跑去當攝影小工。

不想為黑社會打工

「那時只知道喜歡影相,沒想過繼續讀書,前途會怎樣,也沒想過攝影可以謀生。」三四個月後,他覺得做小工沒有前景,也學不到攝影,於是便要求調換崗位。幸運地,他自此便跟了吳宇森當場記、副導,後來更做了四五年製片。

電影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生一世的事業,甚麼原因令彭志銘決心跳出水銀世界?

他淡然道出當時的意難平: 「當時很討厭電影圈,所有人也不專業,社會風氣乖舛。不懂演戲的大紅大紫,不會唱歌的,大班歌迷支持。加上有很多江湖中人投資拍片,感覺就如幫黑社會打工,不想繼續。

「況且,有些意見拍電影是表現不來的。」他表示有些東西是要定了格,用文字、相片,才能表達。

「譬如余慕蓮是全港公認最醜的女人,但其實不是必然嘛﹗只要和她照輯相,什麼角度也照,亂影一通也總有兩三張好看的呀﹗將她做個full page,用文字講她的事,就如介紹她媽媽也是個演員呢……不是很有趣嗎?電影便辦不到了。」

非走不可,彭志銘頭也不回,跳到下一站── 「次文化堂」,當起社長來。

有意義書 賠本照出

《老懵董》是次文化堂出品,賣個滿堂紅,可惜次文化堂賠本的出品更多。

彭志銘坦言創社之時,並沒有考慮太多: 「最初只為搞搞震,嘻笑怒罵,吃喝玩樂。」彭志銘和他口中的 「五個傻仔」(朋友們)集資搞出版。最初出的是《次文化雙週刊》。與朋友合資的二十萬,瞬間便化為烏有。

 

雖然彭志銘也看得透哪類書會賺錢,但他從來也不為賺錢而出書。他不太著緊錢,他認為如果這樣一本書會帶給人不良的影響,哪管賺多少也不出。若他認為該有這樣的一本書,不理賠本與否,他也照出。出版社曾經財政緊絀,欠債二百萬元,他甚至要向朋友借錢度日,不過他也沒哼一聲。 「像何良懋幾本有關傳媒良知的專欄結集,不太賣紙,但我覺得很有意義,對年青人有好的影響,賺不了錢又有何相干?」

「況且賺不賺錢也不是看一兩本書,是看整間公司,反正冷門書,也不一定賠本啊!」「你看,多少看似有規模的出版社都關門大吉了,我們還在﹗只要有良心天也不會亡我們的﹗」

無悔自得

男人四十,應該養一輛車、供一間樓、娶一個老婆、生一個孩子。彭志銘年屆四十,卻尚未娶妻,膝下無兒,他說: 「我的銀行戶口常常只有幾毫子或者幾百元。」說起來,彭志銘嘴還在笑──原來,富足在心: 「錢只是一種價值,是所有價值當中最沒有價值的價值,所以所有能用錢買到的東西,好像鑽石,都是一樣沒有價值的東西。」 「買不到的東西才是無價的,如親情、友情。」

「我沒有遠慮,只有近憂──一些一時未能解決的問題。」彭志銘的生活很快樂,沒追求甚麼。 「每晚回家和父母吃飯,有個感情穩定的女朋友,閒來和朋友們喝杯咖啡談心,上酒樓飲茶,這樣的生活多好﹗」

同樣地,中四學歷對他來講都不算一個遺憾: 「不是看學歷來看人的嘛。」「只有中四程度的我,能有今天也真是Thank God啦。」

「在台灣,當出版社的負責人,規定要大學畢業,還要有筆巨額的保證金存放在政府那處。但我只中四畢業,沒有錢,卻能當社長。」

是真的無悔無憾嗎?

「最後悔開了次文化堂。」彭志銘說的時候,嘴還是在笑。■

攝影/記者 李敏瑜編輯    呂筱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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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文化堂出品《老懵董》,賣個滿堂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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