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秀新論】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端傳媒林振東攝)

九月份,警隊心理學家指出警員壓力大,不明白為何示威者會將他們看作殺父仇人。

同樣的問題我想原原本本地還給香港警隊,當你們毒打倒地示威者時、口出狂言辱罵街坊途人時、掌摑已被你們制服的少男少女之時,香港這一代年輕人到底做了甚麼十惡不赦的事要你們動粗至此?

若果一天,我們要放棄香港原因就是香港的警察暴力。

撰文│許京妮 美術│陳耀珊

這篇文章動筆之時,發生了兩件事,關於兩條年輕生命的事。

二十二歲的他,未知何因,凌晨時分從將軍澳屋邨停車場三樓墜至二樓。警方當晚曾在附近施放催淚彈,亦曾出入該停車場,網上更傳出警員阻礙救援的消息。最終,這位科大投球小將在搶救四天後返魂乏術。

至於她,網上瘋傳有十六歲少女被警員在警署內強姦,更因因姦成孕要做墮胎手術。投訴警察課隨後確認接獲一名律師代表報案,指其當事人曾於九月在荃灣警署被強姦。警方指目前報案人的指控與調查不脗合,會繼續調查。

這兩件事,有太多太多的空白等著誰人去填充。但我們先撇開所有的傳聞、所有對事情前因後果的猜疑,今天擺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條年輕生命的逝去,還有另一條年輕生命控訴警察性暴力。

無獨有偶,他們都和警察連上關係,正確來說,和警暴連上關係。

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因為警察的暴力失去了甚麼?

不說別的,就來說說我認識、我身邊的他們。

他有濕疹,病情早已受控。反修例運動以來,他在前線當滅煙隊,把警察射過來的催淚彈拾起扔回去。重重裝備下,他全身的皮膚都被催淚煙燻得又紅又腫,風癩似的紅疹長滿背部,還滲著血水膿泡。醫生說他的免疫系統出了毛病,但他說最痛的是胸口上被催淚彈直接打中的傷口,那是僅離他十米以外、躲在巨型水馬後的防暴警察所開的槍。

她是學護,在抗爭現場當前線急救員。某次,警察在示威期間截查她,期間不斷指罵她作「臭雞」、「無女警都照『塔』(拘捕)咗先」。最後女警到場,搜身後無發現,但警察仍不斷言語辱罵她:「黑社會快啲斬X死你」。後來她WhatsApp錄音哭著問我:「點解警權可以咁大?」寒窗苦讀多年,差一點點就能取得護士執照,她對我說,她幾乎想和警察同歸於盡。

相比那些被檢控、前途未卜的,還有嚴重受傷、康復路遠的孩子,我身邊兩位的故事大概不是甚麼新聞。當年輕人願意押上健康、前途、家庭關係都要走上街頭,當你看到穿著校服的孩子下課後不是去打球去補習,而是上前線抗爭,這個社會大概病得很重。

阿sir,madam,複雜的政治問題,我們都明白你們沒有辦法解決,也不應該由你們解決,但你們絕對有份造成現在撕裂的社會局勢。你可以說,警察執法,天經地義,但法律大概沒有賦予你們權利棍毆已倒在地上的示威者、向平民無故大肆開火、沒有搜查令下硬闖商場、餐廳大肆搜捕,朝少女、記者臉上直射子彈。現在每天在香港街頭上演的不是政治,而是極端暴力,是警察帶來的暴力。最悲哀的是,當我們想要投訴警察時,當我們天真地以為六十年代以後應該會有更完善的制度去約束警察時,才發現我們只能向警察投訴警察,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真如美心太子女伍淑清所言,香港失去了年輕的兩代人?我會說是警權過大所帶來的警暴,令香港失去了我們,是警暴令我們放棄了香港。

九月份,警隊心理學家指出警員壓力大,不明白為何示威者會將他們看作殺父仇人,同樣的問題我想很多人像我一樣都想原句奉還。到底為甚麼,作為保護市民的你們、作為大人的你們,還有作為香港人的你們,會對香港的年輕人如此下手?打下去的一刻,你的手痛不痛?你的心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