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上學 原來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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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歲的阿君自中一下學期開始斷斷續續地缺課。遭受同學欺凌的她每天都要拖著沈重的腳步勉強掙扎上學,漸漸患上中度抑鬱。在旁人眼中,她成了一個棘手問題,家長、老師只在意她上學與否,卻沒有人輕輕問她一句:「發生甚麼事了?」

記者│朱令筠 編輯│彭欣穎 攝影│馮婥瑤   彭欣穎

受同學欺凌 懼怕校園

阿君(化名)性格比較內向,但社交沒大問題,讀小學時身邊也有幾個知心好友。升中後,雖與好友分道揚鑣,但她也自覺能夠適應中學生活,甚至比小學更自由,亦認識到兩個朋友。

直到十二月的某天,她突然被同學加進一個WhatsApp群組,眾人不斷侮辱她是狗、「玻璃心」、自我中心等等,整整罵了一天後再把她踢出去。阿君這才知道同學一直在背後議論她,自己卻蒙在鼓裡,群組當中甚至有她不認識的人。一日之間仿如晴天霹靂,身上好像有千般重擔壓下來。她嘗試向媽媽和朋友傾訴,但媽媽並不太在意,只覺是小朋友在鬧著玩,小事一樁。

這次欺凌事件一直纏繞著阿君,雖然她在學校會避開欺凌者,對方也沒有實際行動。但自那天起,她總覺得自己在學校不受歡迎,又擔心自己的朋友會被同學搶走。原本只是憤怒的她漸覺被孤立,壓力愈來愈大,更失去自信,開始經常哭泣。於中一下學期的三月,阿君趁媽媽回內地探親,在夜裡再次打電話向朋友傾訴,哭得不能自已。阿君感到媽媽不關心她,故想藉缺席引起她的注意,同時逃避上學帶來的壓力。翌日,阿君趁著媽媽在內地聽不到學校電話,第一次曠課。

阿君以為逃課可引起媽媽和老師的注意,幫她解決被孤立的問題,但只能換來教她失望的回應。媽媽起初會嘗試了解她,後來見逃課的情況沒有改善,就開始責備。學校老師亦只顧勸喻她重新上學,說:「你不上學,你就更加沒有朋友,更被孤立。」阿君深表無奈:「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只在意我上不上學,而不是去問我到底發生甚麼事。」有時候,她躺在床上徹夜難眠,白天繼續逃課。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只在意我上不上學,而不是去問我到底發生甚麼事。」

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工作學系專業顧問劉玉琼多年來接見不少拒學學生個案,她指出無論任何背景的學生,都有機會不上學。她說,升中和欺凌是導致學生拒學的兩大主因。升中時學生需要經過適應期,但單是學業成績欠佳,很少會直接導致學生拒學。由於人際網絡是教育系統的重要部分,如果學生在朋友方面不適應,缺少同輩認同自己的想法,上學時可能會出現焦慮。她補充,拒學學生通常很難表達清楚自己為什麼不上學,尤其受欺凌者有時候會搞不清楚發生甚麼事,並在潛移默化下,相信別人對自己的批評,自我形象變得低落,或會導致抑鬱。

阿君的成績表評語寫著「缺席過多,影響學業」。(彭欣穎攝)

再度上學 全為母親

暑假後,阿君嘗試重拾書包。駐校社工一直跟進,每星期都會和她見面一次,雖曾介紹阿君參加興趣班,但她大部分時間都不想出門。母親帶阿君看精神科醫生,尋求專家幫助。現時仍會定期到政府精神科醫生處覆診,但醫生每次只是循例問候幾句,就打發她去取藥。雖然吃藥後會讓她變得較有動力,但始終對她病情幫助不大。

她現時重讀中一,當初欺凌她的同學均已升讀中二,然而每次上學仍讓她感覺很辛苦。她在校園總會無故很想哭,亦不喜歡與人說話,人聲和上課鐘聲顯得尤其吵耳。即使上學期間沒有特別事情發生,每當她想起明天要繼續上學,就會更加不開心,覺得難以堅持下去,只能夠斷斷續續地上學。阿君強迫自己上學,完全是為了母親:「看到媽媽這麼擔心,我就很心痛。我想媽媽開心一點,所以就上學。」欺凌事件始終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即使新的同學沒有再排擠她,她仍深感害怕:「可能他們又會突然在背後議論我,那我怎麼辦?」

子女拒學,家長受的壓力也很大。阿君母親承認自己當初低估了欺凌的嚴重性。她至今仍記得,第一次得知女兒曠課後,感覺像天塌下來,從沒料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年以來,她可謂用盡千方百計來鼓勵女兒上學:「威迫利誘都試過!哄、罵、打,甚麼都有……又曾經牽著女兒的手,親自帶她上學。甚至想過辭職,每天陪著她。」她寄望女兒可以早日適應校園,過回她該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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