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泰羅尼亞的獨與不獨—與西班牙大學生談起

西班牙自治區加泰羅尼亞的獨立風波,由去年十月擾攘至今仍未平息。加泰民眾堅持自身與西班牙有著截然不同的文化,面對馬德里政府的強硬手段,更激起他們的獨立意識。

撰文及攝影│陳沅彤 編輯│莊曉彤

(筆者陳沅彤,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五年級生,現於法國里昂尚慕蘭里昂第三大學當交換生。)

10月1日,加泰羅尼亞舉行獨立公投,四成三民眾參與投票,當中逾九成支持獨立,加泰羅尼亞自治區主席在10月10日正式簽署獨立聲明;西班牙政府其後宣布全面收回加泰自治權,並陸續拘捕多名支持獨立的加泰政府官員,引發加泰人民多次上街遊行抗議。

10月21日馬德里政府宣布將會直接管治加泰羅尼亞,收回自治政府的管治權,此舉引發45萬人上街抗議。筆者當日正巧在加泰首府巴塞隆拿旅遊,晚上就在加泰羅尼亞政府宮外遇上數百名示威者舉行的集會。

示威者身披加泰旗幟表明支持獨立。(陳沅彤攝)

當時自治區政府主席普伊格蒙特正準備對人民發表講話,支持者身披加泰旗幟,高叫口號抗議馬德里政府的決定,又要求釋放數名被捕的加泰官員。筆者上前與數名示威者攀談,他們普遍認為加泰是一個獨立地區,除了擁有自己的語言外,與西班牙其他地方有著非常不同的文化,加上加泰在經濟上對西班牙的貢獻,大於得益,因而希望獨立。「我們是加泰人,不是西班牙人。」其中一名示威者肯定地說。

政府激化獨立情緒

擁有獨特語言與文化,彷彿是加泰民眾追求獨立的最大理據,然而21歲的西班牙大學生Beatriz Sevilla López則不認同。 Beatriz來自西班牙中部城市瓦拉多利德,她表示西班牙本身就是 一個由多元文化組成的國家,「我不認為加泰羅尼亞人與我們有任何差別,除了加泰羅尼亞以外,多個地區亦有自己的語言和傳統,例如巴斯克自治區。」她認為西班牙不同地區雖然各有特色,但仍有很多共通點,包括均以西班牙語為官方語言之一,「我們雖然不同,但仍然可以屬於同一個國家。」

Beatriz提到的巴斯克自治區位於西班牙北部,同樣是西班牙之中獨立意識較強的地區。自60年代起的半個世紀,該地區一個分離主義恐怖組織「埃塔」(ETA) 以爭取巴斯克獨立為目標,製造多次恐襲及暗殺多名政府要員,包括西班牙首相及國會議員。一直到2006年西班牙政府才願意與埃塔展開和談,埃塔在2011年宣布永久停火,巴斯克獨立爭議才暫告一段落。時至今日,巴斯克是西班牙最富裕的地區之一,但有別於加泰,該區擁有財政自主權,毋需向馬德里政府貢獻大部份稅收。民調顯示現時只有17%巴斯克人支持獨立。

雖然Beatriz反對加泰羅尼亞脫離西班牙獨立,但她亦相當不滿馬德里政府在加泰獨立爭議上的處理手法:「我們西班牙人都認為西班牙政府應與加泰政府溝通,但現在他們雙方都拒絕對話。」她認為西班牙政府若只一味以強硬態度應對加泰問題,可能會令加泰民眾步上埃塔的後塵,走向極端主義。

示威者要求西班牙當局釋放被捕的加泰官員。(陳沅彤攝)

Beatriz又指出,西班牙警方在加泰獨立公投日暴力對待示威者,激怒不少原本不支持獨立的加泰羅尼亞人,令他們倒戈。事實上,西班牙政府對加泰的強硬態度可謂獨立運動的催化劑。筆者在巴塞隆拿遇到的示威者指出,加泰羅尼亞曾在2006 年透過公投爭取更多自治權,然而西班牙憲法法庭在四年後裁定公投結果違憲,撤銷加泰政府的大部分權力,很多加泰羅尼亞人感到非常憤怒,他們才逐漸走上爭取獨立之路。

加泰羅尼亞文化自18世紀開始受到打壓,雖然在19世紀得到解放,但在50至80年代,西班牙獨裁者弗朗哥的鐵腕統治下再次受打壓,種種歷史因素加上近年在歐洲各地逐漸抬頭的民族主義,促成今日加泰踏上獨立之路。

執筆之際,加泰羅尼亞正準備迎接獨立爭議爆發後的首次地方議會選舉,多名被捕的加泰政府官員,以及流亡比利時的普伊格蒙特能否參選,仍是未知之數。是次選舉或能平息紛爭,或會令加泰羅尼亞進一步走向獨立,但可肯定的是,歐洲各地有意獨立的地區正密切關注加泰事態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