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康復者」-職場上不能說的秘密

「精神病?即是『痴線』?是不是會打人?這樣你真是不太適合這工作……」在公開的求職市場上成功就業,是精神康復者重新融入社會的重要一步,有精神康復者四出求職,結果卻屢遭歧視,迅速被拒諸門外。

藥物的副作用、僱主無理解僱、同事的惡言相向,都令精神康復者在職場和求職路上困難重重。為了保住工作,不想被人冷眼相待,有康復者甚至想方設法隱藏病歷。要重投社會,符合大眾眼中「正常」的標準,似乎還有漫漫長路。

記者│莫泳浵 編輯│區翠恩 攝影│區翠恩 莫泳浵

月見二十份工 求職時被指「痴線」

陳宗傑直言現時的生活十分充實,工作成為他的寄託,與同事相處融洽更讓他重拾信心。(莫泳浵攝)

三年前,當時36歲的陳宗傑因公司面臨結業,擔憂失業而感到相當焦慮,最後確診患有抑鬱症。他接受藥物治療和休養一年多後,想重新工作,沒料到以康復者身分重投職場是如此困難。

陳宗傑求職時,如實告知僱主他患有抑鬱症,需每月請假覆診。但坦白披露病情,卻惹來歧視。他憶起一次應徵飲食業工作,面試人員得悉他患有抑鬱症時,當下激動地說:「甚麼?精神病?即是『痴線』?是不是會打人?這樣你真是不太適合這工作。」陳宗傑嘗試向他解釋,精神病不等於會亂發脾氣、亂打人,最終反換來一句:「精神病就是『痴線』」,令他十分難受。

他曾經一個月內見了20多份工,包括文職、運輸和搬運等,可惜音訊全無。失業的日子裡,陳宗傑被家人指責不思進取。求職屢戰屢敗,他擔心無法負擔生活開支,對前路感到迷惘,抑鬱症更加劇了他的負面情緒:「那時愈來愈覺得自己沒用,躲著不想見人,甚至會逃避朋友。」

其後陳宗傑經社工轉介入住新生精神康復會(下稱新生會)的宿舍,去年年底經宿舍社工介紹,參加民政事務局與新生會合辦的社企實地培訓試驗計劃,擔任實習文職助理,及後獲聘為正式員工。如今他在社企負責網上商店,例如在網上搜集產品資料、處理訂單和出貨,生活才慢慢變得充實。

藥物副作用礙工作 減藥卻有反效果

鄺志輝現是香港精神康復者聯盟的主席,積極推廣和爭取精神康復者的權益。(區翠恩攝)

鄺志輝和王文臬是香港精神康復者聯盟的主席和副主席,聯盟不時舉行精神健康教育活動及政策倡議,如提倡新增精神科夜診等。當提到工作,二人都表示在職場上曾因康復者身分而深受困擾。

44歲的鄺志輝曾患狂躁抑鬱症,情緒一時高漲,一時憂鬱。服用精神藥物後有不少副作用,包括打瞌睡、脫髮、腎和肝功能變差等。這些副作用不但對他造成生理的困擾,還增加工作的障礙:「食藥令我很辛苦,站著還是坐著工作都會渴睡。」他不想藥物副作用影響工作,曾要求醫生減藥,但一直不被醫生接受。直到後來他減藥的要求被接納,不久後卻又病發入院,他稱之為「跳掣」。結果,他入院後不但失去工作,就連該月薪水也沒有領取。

為免被歧視寧隱瞞病情

「社會很現實,沒有僱主想聘請康復者,向他們坦白病情等於放棄工作。」現已退休的王文臬今年60歲,曾患有精神分裂症,患病時思維混亂,更不時會產生妄想和幻覺。他26歲時第一次病發,休息了三年多後他再次踏入職場,先後做過十多份工作,大多是辦公室助理,負責派送文件。

王文臬坦言,康復者被僱主歧視的情況相當普遍,他也曾受害。40歲那年,他在一間辦公室任職兩年多,工作穩定。上司一直滿意他的表現,然而當他向上司坦言自己要請假到精神科覆診後,不久對方便以不滿意他的工作表現而解僱他,他說:「他不會以精神病為由解僱我,這會觸犯《殘疾歧視條例》 。」

自此之後,王文臬都會設法隱瞞自己是精神康復者。例如當他要請假到精神科覆診時,他會訛稱是陪同母親覆診;鑑於服用精神病藥物令他手震,每當同事問起,他便說是血壓高導致;而當他面對龐大的工作量,擔心病情會復發時,他則選擇以健康問題為由辭職,隻字不提自己是康復者。

王文臬曾因被僱主知道是精神康復者而被解僱,故他求職時會避免透露自己康復者的身分。(區翠恩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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