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尖銳的筆鋒

撰文︰馮婥瑤

記者是殘忍的,總不厭其煩地追問,彷彿要硬生生地揭開初癒的瘡疤,向受訪者步步進逼,用筆戳破真相,掏出他們也許難以啟齒的細節。身為初出茅廬的記者,我每次訪問和寫稿之時,往往前思後想。

今次的採訪題目是在囚人士和筆友之間的友情。乘車前往訪問狗仔(更生人士)的途中,我一直在思考該說些甚麼、應避忌甚麼字眼。我忍不住把訪問的過程在腦海中演練千萬遍,想像自己失言的窘態,又不斷幻想監獄的黑暗。然而我多慮了。她口中的監房不如我想像中陰森可怖,對囚友而言,那反而是個避難所,出獄後的現實世界才最叫人不知所措,往往令更生人士重返舊路。儘管她偶爾會幽幽地憶述十年來的迷茫、在獄中的脆弱,不過當她提及同伴和書信賜她的力量,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到希望。幸得有人願意跟她通信,給予鼓勵,把她從深淵中拯救出來。如果我說愛是治癒她的良方,那也許太過陳腔濫調。但當我凝視兩位寫信者和讀信者展示囚友賀卡時的笑容,我漸漸明白到這確是書信的意義。最重要的並非信上精美的裝飾,她們在乎的,是字裡行間的心思和感情。

感謝記者這個身分,讓我能與不同受訪者對話,以筆記下他們的故事。當我提筆無法一氣呵成時,我總想起她們的叮嚀:不要害怕,只要懷著真心書寫,就能下筆成文。

完整報道︰《筆繫囚友 鐵窗內外憑信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