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走陰霾 「字」療心靈

編輯│蘇悅呈 記者│盧鳳媚 利天諾 攝影│利天諾

124writing_01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打擊,傷痛往往難以釋放。要走出陰霾,有人選擇以寫作療傷,透過書寫沉澱思緒。「一束不該存在的信,一本不該存在的書」,打開《天天天晴──給女兒的五十封信》,便會看見空白頁上印有這兩句文字。前天文台高級科學主任、著名科普作家李偉才,四年前選擇以筆療傷,透過一封封寄不出的信,寫上他對女兒的思念,也寫出他的最痛。

失去最在乎的人

「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沒有東西是可怕的,因為我人生裡面最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2011年8月中,李偉才19歲的女兒李天蔚剛考上了她的第一志願──中文大學物理系,正等待開學。誰也沒想過,在看似一切順利的時候,晴天霹靂,她竟然遺下一句「對不起,我走了」,墮樓身亡。

悲劇發生後,李偉才與妻子時常以淚洗面,思憶不斷,難以安寢,甚至曾在街頭放聲嚎哭。他說:「從那刻起,我已經不是完整的人了。」

他自責,當日如果在家工作,事情可能不會發生。但現實永遠沒有如果,理性的他自知這個設想是一個死胡同,要遏止這個念頭。理性有時或許奏效,但喪女之痛卻不是理性所能醫治。原本合十的雙手,不期然撥弄著錶帶,他苦笑:「我甚至說我要重新學習快樂,因為在那一刻,快樂已經離我而去了。」

昔日創傷仍歷歷在目,他不敢回想「最痛的那天」。事隔四年多,他仍然將事件總結為「毫無因由,亦無徵兆」,認為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事實,他甚至會幻想一切都是個夢,只要夢醒,便可回復正常。

五十封寄不出的書信

女兒過世後三個月,有一次他往四川參加會議。漫漫長夜,一靜下來,又再啜泣。就在那一刻,他突然很想跟女兒說話,便拿出筆記本,在賓館內流著淚寫了第一封信。

其實女兒過世後不久,已有舊同事建議他寫作抒發感受,起初他覺得沒必要,但這時人在異鄉,終按捺不住與女兒溝通的渴望,他開展了他口中「有違理性」的對話,甚至停不下來。後來朋友提議他把信件出版成書。2012年11月,他終於把寫給女兒的50封信滙集成書,公開發表。

李偉才習慣用英文思考,女兒過世一事,令他常常在心裡想:「Nothing, nothing, nothing matters anymore.(這個世界沒有東西是重要的了。)」(利天諾攝)
李偉才習慣用英文思考,女兒過世一事,令他常常在心裡想:「Nothing, nothing, nothing matters anymore.(這個世界沒有東西是重要的了。)」(利天諾攝)

李偉才直言,寫信給不再存在的女兒,是一種衝動:「客觀上、理智上,我當然知道我是自己跟自己說話;但情感上、直觀上,我是真的在跟女兒說話。」寫信是為了溝通,也是一種自我療傷的過程,透過寫出感受,抒發情緒。

李偉才的書信中,有緬懷過去、有訴說現在、寫到難過之處,悲從中來,還是止不住淚水,寫到最後甚至泣不成聲。但因為太想跟女兒傾訴,也想讓更多人認識李天蔚這個曾經活過19年的孩子,所以他堅持寫下去。曾出版逾30本著作的他,平日寫作偶爾欠缺靈感,但寫信給女兒卻是直抒胸臆,思如泉湧。

出書後,李偉才繼續寫信,並在網上發表。然而,於女兒死後一直跟進其心理狀況的精神科醫生朋友認為,寫作的治療作用已經達到,並發現信中內容開始轉向沉鬱,擔心他繼續寫下去或會變成沉溺,帶來反效果。聽了醫生的勸告,在女兒23歲生忌當日,李偉才寫了第60封信給她,便決定暫時擱筆,為一系列的信件劃上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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