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義是……回家

115exchange_1編輯│黃頴恩 撰文│余思朗 攝影│黃頴恩

筆者余思朗,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三年級生,現於荷蘭堤堡大學當一年交換生,佔領運動期間曾回港兩星期。

過了月蝕,月亮才變得澄明,大概是告訴我們,生命有些事不能勉強。不過,這樣圓又大的月亮總是好的,像是能治癒回港這星期的種種傷痕和挫敗。

從荷蘭回香港是個衝動的決定,由下定決心到買好機票,不過十五分鐘;但我從沒後悔,哪怕是一瞬間都沒有,甚至慶幸自己還有這份幾近瘋狂的衝動。從罷課開始,我就萌生回港的念頭;看到同學、朋友們為這場運動東奔西跑,學生攻入公民廣場,三子宣佈提早佔中,警察施放催淚彈,這場運動越演越烈,而我只能坐在電腦前。那種無力感之大,我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詞彙形容。

到外地當交換生,本是想吃喝玩樂;但到了幾乎甚麼都比香港好的歐洲,才發現自己有多愛這個在混亂中掙扎求存的小城市。喜歡、愛,真是主觀得近乎盲目的詞彙。在和外國朋友談及香港時,我發現自己對「香港」的解讀有著旁人無法理解的執著,例如永遠說不清的國籍認同,又如粵普之別。一切都只是基於對這個城市的獨特性的執著,不甘被草草歸類,不甘被輕輕帶過,這大概也是一種自傲和自豪。而當我了解到香港二字在我身上植根得有多深時,我就知道非回來不可。

我知道,香港不會因為一兩個人而改變,但我希望自己至少是嘗試改變香港的其中一人,又或者我想盡力,成功機會有多微也好,我想試。因為錯過了,我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反正沒人知道結果,我們都只能選擇要不要相信自己。我們這一代人,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也是政府幫忙訓練出來的。說到底,香港什麼都沒有,就是自由行和瘋子,最多。

然而後知後覺的,是自己被這場運動、被香港改變。

由金鐘走到銅鑼灣,公路上滿滿的黑衣人,都是這些年來積下來的民怨,香港人決心一次清算。通宵留守街頭多天,金鐘、灣仔、中環、銅鑼灣甚至旺角的街頭都睡過。而事實是,香港的街頭比歐洲的高床軟枕好,因為始終有家的感覺,或是讓我思考家是甚麼。在街頭,我總在想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要抗爭,為什麼要站在街邊讓人指罵是「廢青」,然後和身旁的不相識戰友面面相覷,用氣音吐出一句「冷靜」。

也許我們真的太年輕太天真,我們這一代,不在港英政府管治下成長,也不完全認為自己是中國人。我們是真真正正患有強烈身份認同障礙的香港小孩。我拿BNO,講廣東話,可你說我是中國人。我知道「香港」二字潛藏著漂泊的本質,是多元,但也甚麼都不是。我擁有的,就只有這片土地。為著捍衛我城的自由,原諒我們必須戰鬥,現在,確是沒有退路。

在佔領區和朋友談了很多,關於運動的意義、去向,以及失敗的原因;一切都回歸到「香港」二字──政權的複雜、身份認同、香港人心態,一切一切,這場運動看似注定要失敗,但我更看到香港人的決心。在這場與無賴角力的不公平抗爭中,我們都不孤獨。

這次運動,要感謝一群叫高官的無賴讓我們更團結;我們會贏,但不是現在。請裝備自己,深耕細作,告訴大家除了衝動和勇氣,我們還有耐力、有革命的心理準備和思想武裝;因為,真正的敵人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