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過動兒 吃藥與不吃藥之間

編輯│唐暢 記者 攝影│趙芷欣 董凡

115ADHD_1有一群孩子,他們看上去和普通孩子無異,只是顯得特別活潑好動,但他們難以集中注意力、自制力弱、學業表現難有進步;有時更難以控制自己突然爆發的情緒,破壞人際關係。他們患上的是專注力失調及過度活躍症(下稱ADHD)。吃藥可以令這些孩子暫時安靜、聽話,但卻會出現厭食、失眠等副作用。行為治療、言語治療等無須吃藥的療法,效果又難以即時顯現,且投入時間、精力也未必有回報。不少ADHD兒童的家長就這樣年復一年地在給孩子吃藥與不吃藥之間徘徊。

個案一:「這不是藥,是維他命」

「上課坐不滿兩秒,腳左踢右踢,騷擾同學。學校和家長的投訴令我很煩。」現時小四的輝仔,在小一時被確診為ADHD。由於是基層的新移民家庭,收入不高,黃女士唯有遵照醫生的建議,每天給孩子吃藥──利他林,一日三粒,藥效維持四小時。雖然藥效一過又故態復萌,但也暫時解決「燃眉之急」,令她有精力上班及照顧其他兩個孩子。

每日放工,黃女士就去社區輔導中心接兒子,還會幫他整理功課輔導的筆記。
每日放工,黃女士就去社區輔導中心接兒子,還會幫他整理功課輔導的筆記。

服藥初期,輝仔十分抗拒,黃女士唯有騙他說是維他命:「其實他也知道這是藥,但直到現在,就算別人問他吃的是什麼藥,他也只會答:『這不是藥,是維他命。』」醫生曾向她解釋,藥物可能會帶來厭食的副作用,她也留意到藥物令兒子食慾減退,有時甚至作嘔作悶,但黃女士只有樂觀地想「能減肥也是好的」。

黃女士亦嘗試讓輝仔參加興趣班,希望能夠配合藥物改善他的情緒管理。最近有一次,兒子上跆拳道班之前,她忘記給他吃藥,結果他在熱身時鬧彆扭:「他不願做,罵教練,還舉起拳頭要打教練。教練不讓他上課,他就哭著說自己沒錯。」

勸解無果,黃女士只得給他吃藥,待他安靜下來,才肯跟教練道歉:「他就是這樣,永遠不覺得自己錯,我真的試過氣得拿起板凳砸他。砸到他背脊受傷,之後自己又心痛。」

平日放學後,輝仔會在大埔的鄰舍輔導會上功課輔導班。為方便照顧,原本沒有工作的黃女士特意在那裡當清潔工。她也不介意,打算等孩子大一點再轉行:「我跟他講,如果你有本事讀大學,媽媽借錢都讓你讀。不過他現在的成績這樣差,我又哪裡敢想那麼遠呢?」

個案二:「專家收錢沒效果,唯有吃藥」

傍晚七時三十分,讀中四的Henry正在家接受私人補習,客廳的桌上堆了十幾本書。記者拜訪時,他聽到開門聲立刻從書本間轉過頭看,直至我們走進房間也未移眼。

為兒子提高學習成績,陳生花盡心思,買了許多資料請補習老師。「沒錢請高價,都是請大學生,他們覺得受不了,太難教,現在是不斷請,不斷走。」
為兒子提高學習成績,陳生買了許多資料請補習老師。「沒錢請高價,都是請大學生,他們覺得受不了,太難教,現在是不斷請,不斷走。」

「他就是這樣。」父親陳生無奈地笑笑:「上課、補習容易分心,一有動靜就四處張望。」陳生說,兒子小時候收拾書包便毫無條理,常常找不到功課手冊。如今中四,考試跳題,三行答案欄他寫不到一行;吃藥的短期效果不足以讓他集中和提升專注力。兒子在學校經常無法按時交作業、寫筆記,陳生唯有給他請補習老師。

自小二診斷出ADHD後,Henry便開始吃藥。短效藥「利他林」伴隨的是胃口變差、失眠的副作用,陳生更擔心未來會影響心跳,因而嘗試其他療法。小三時香港教育學院上萬元的「蕊展計劃」,小五時一萬元的心理評估、兩萬元三堂的資優計劃課程,中一時每次一千五百元的「丹田呼吸治療法」,中二時二千元三次的「言語治療課程」,中三時廣華醫院每年八千元的「梅花針灸療法」……但凡聽說可以解決專注力不足的療法,陳先生都抱著一線希望,帶兒子去嘗試。幾年間,他花費十多萬元,跑遍全港,卻都是無功而返。有教育專家說他期望太高、太緊張,他卻感慨:「什麼人都沒有用,所謂的專家、言語治療師,他們收你那麼多錢,但不知甚麼時候才會有結果,只是浪費金錢而已。」

為免影響學習,陳生堅持不減藥物劑量,要求兒子每天上學前都要服藥,只在放假時同意他不吃。為了讓兒子專心學習,他們家中甚少開電視,只偶爾聽聽颱風消息。九月刮完颱風,他至今沒看過電視。

陳生是社會福利處的公務員,可在公立醫院免費領藥;但「望子成龍」的他給兒子請了八位補習老師,補習費每小時一百六十元,每日補習兩個小時,週末至少補三小時,每月支出近一萬元,家庭負擔還是很重。他無奈地說,自己只是打工仔,多年來為治療兒子的開支難以計算,更難以儲蓄。兒子雖然是數學資優生,但由於考試跳步驟,分數也不是很好,語文成績更差:「未來?沒有未來的了。現在就是在賭青春期二度發育時他會好轉,但心裡也知道是在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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