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背包裡的台東人與事

新聞與傳播學院 二年級 林曉鳳

I always miss something,例如錯過了一班巴士、趕不上一堂課、忘記了一項工作……這種事平常不過,但在等待的過程中也難免會焦躁。不過有時候,我們等待時的煩憂,未必是因為我們真的很忙、很趕時間,而是出於我們對未能掌控的事的不安。

在高雄差兩分鐘就能趕上一班去台東的火車,要等兩個小時呢!我失望地在火車站裡遊蕩,無所事事。就在這個時候,我碰上一個法國男人,他剛好從香港到台灣。於是,我們坐著,聊了半小時,跟他分享了台灣和香港。我就這樣認識了一個朋友。

我們對每件事都抓得緊緊的,不容許計劃出任何岔子。對於規劃以外的事,我們根本沒有能耐面對。可是,難忘的事情總是預料之外的驚喜,也許發生在無聊的等待中。

青春狂奔

隻身去到人生路不熟的台東,幸好遇上許多好人好事。來到第一間下塌的民宿,老闆的兒子帶我遊覽台東市。他剛當完兵,回來幫老爸老媽打理民宿。

「會繼承民宿的生意嗎?」他騎著機車風馳電掣,我坐在後面迎著勁風大聲問。「待我老一點吧!」他也大聲的喊。為什麼?「要趁年輕去闖闖!」

「為什麼一個人跑到台東來?」他回問我。「因為酷!」我故作瀟灑地答道。

因為要趁年輕去闖闖。

快與慢

在台東,生活很悠閒自在,一舉一動都可以慢條斯理。

受不了台北急促環境而回到台東老家的阿東,卻跟我投訴台北不便利,說台東的生活效率快多了。我一臉孤疑,不明所以。他解釋道,在大都市,車水馬龍,上車、坐車要等;店鋪裡人們魚貫而入,吃個輕便的午餐也要等。在台東呢,去哪裡、吃什麼都自由自在。

聽他這麼一說,我們都市人,似乎對快與慢,都有了根深柢固的錯誤理解。

成年禮

參觀台灣卑南文化公園的博物館,看到一個恐怖的模型:一個原始卑南民族的婦人利用麻繩和木棒,強行拔掉一個青年的牙齒。旁邊的展示板說,這是一個成年禮儀,是對當事者勇氣的考驗。

曾經看過一個電視節目,介紹另一個國家的成年禮,是要把十幾根針刺進少年的背脊。當時我看得毛骨悚然。

人長大了,意味著什麼?小時候,我們要喝奶,就喊;跌倒了,就哭。到我們成年了,我們就得咬緊牙關,我們就得嚥下淚水。長大了,不代表我們失去了痛的知覺,只是我們要有承受痛的勇氣。

我在想,在成人禮上,是皮肉的痛比較苦,還是成長的苦比較痛?

香港這塊福地

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爸爸去了香港工作。他一年才回來一次,但每次都帶著許多禮物。我們在鄉下,只曉得這個叫香港的地方遍地黃金。八年後,我踏足這片土地,才驚覺金磚把我喜愛的天空和草地都封住了。

在鹿野龍田村的豐年祭,跟我當年同樣純真的阿美族女孩問我:「香港有地震嗎?」孩子,香港不在地震帶,所以不會受地震的威脅。「那麼好?我也要去香港!」她喜孜孜地嚷。我只對她微笑。

傻孩子,香港沒有天災,但人禍和人心的詐虞是更可怕的。

人活在地上,是多麼的躁動不安。要逃逸,非要飛到天上去,或者潛到水底裡。親手觸摸天空,我還沒有這樣的能力;泡進水裡,我倒嘗過。

在綠島第一次浮潛,我把頭探進水裡,那是另一個世界!我彷彿一條魚,在水裡流竄。我們在流動,卻沒有一絲的聲音,很寧靜、很寧靜,我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心思意念。這是一個很好的地方,跟自己對話。

不過,現實始終不容許我永久待在藍海之中。浮出水面,看看時間,原來遨遊天地的歷程還用不到半小時。我們常常說沒有時間停下來、安靜下來,但可能,安靜所需要的時間,不如我們想像中的浪費;而它給我們的回饋,超出我們所測度的。

口音

我八歲來到香港生活,也算是個新移民。那時候,我濃厚的福建鄉音成為了同學們的笑料。為了避免糗事頻生,我努力地糾正發音。不過,到現在,我的朋友依然喜歡模仿我不太標準的腔調。

去到台灣,本地人一聽就知道我是從香港來的。「妳的香港口音很重啊!」這是我每遇到一個新的朋友時都會聽到的話。在香港,身邊人說我有福建口音;在台灣,卻有人說我的香港口音很重。下次回到故鄉,鄉親該不會說我的福建話帶著台語腔調吧!

如果口音代表著一個人的身分和歸屬地,那我屬於什麼地方?

揚帆

這是一個真實故事:
阿東一直有個夢想,是開帆船出海。於是,他選擇了去紐西蘭。可是,現實的限制總令人裹足不前,他發現租船的費用是他根本負擔不起的。於是,他打算求船主幫忙,讓他在船上工作,然後帶他出海。他心裡想著,也應該要待個好十幾天才可以完夢吧。

就這樣,他每天買個麵包,坐在碼頭看著同一艘帆船、同一個帆船主人。第一天,他等候;第二天,他跟船主打招呼;第三天,他問船主要不要雜工,船主說剛好明天要出海,可以讓他上船;第四天,他就揚帆出海了。

有一句話: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但是,在機會來臨之前,人需要有不輕易放棄的堅持,和向前再踏一步的勇氣。